餘燼(1)
作者:初醺      更新:2021-10-21 04:21      字數:3094
  時鶯像是明白了什麽,她嘴唇抿成一條直線,艱難地說,“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我還怕你沒做措施。”

  她兩條腿機械地走上樓梯,到了拐角處才微微發顫。時鶯這次終於忍住了,沒有在賀臣澤麵前失態。

  所以先前的溫柔繾綣算什麽?偶爾心情好的時候對她的逗弄是嗎?他可以一直對她不好,可為什麽要像逗貓一樣吊著她。

  她終於還是無法騙自己賀臣澤愛她。喜歡一個人是藏不住的,不會讓她這樣在相處的各種細節裏找尋愛意。喜歡一個人更不會把對方放在可有可無的位置上,十天半個月地不聯係對方。

  時鶯上樓之後在房間門口站了一會兒,她覺得有什麽刺傷了她的眼睛。好一會兒她才走進去,翻了翻床頭櫃上的劇本。

  這幾個本子都很好,她一時難以抉擇。

  她翻開其中一頁,本來是想好好看一看,但是不知不覺就想到了別的。她在想,要不要離開賀臣澤。

  比她心有不甘更嚴重的問題是,時鶯今天的地位都是賀臣澤帶來的,他像是她的根,為她提供著營養和水源。如果她離開,賀臣澤讓她在這個圈子裏混不下去也隻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時鶯跟了賀臣澤六年,對他有基本的了解,他這個人專/製霸道。賀臣澤很少發脾氣,因為得罪他的人往往有更嚴重的下場,他會用一些強硬的手段讓對方屈服。

  也不知道在房間裏呆了多久,耳邊傳來腳步聲。賀臣澤將午飯放在桌子上,輕慢道,“傻孩子,用絕食跟我鬧脾氣?”

  他忍不住開口,“傷害自己去威脅別人,這是最愚蠢的事。”

  語氣溫柔的像是一個善意的提醒,可仔細咀嚼更像是警告。

  男人走到她身後,手指放在她後頸的一小塊白皙的皮膚上,輕柔又曖昧地摩挲著。

  時鶯聞言,他話裏的意思是,她威脅不到他,因為她根本不是他在乎的人。

  她嘴角的弧度往下,“我胃口不好。”

  賀臣澤坐下來,骨節分明的手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喂她吃飯,他看起來溫柔紳士,若從旁觀者的角度看,還以為他是什麽好男友。

  可事實上,他隻不過是享受著支配她的快感。

  時鶯順從地吃完,劇本還放在一旁,賀臣澤翻開看了兩眼。雖然這些劇本比較私密,但時鶯從來不會背著他看。甚至她先前的那些本子,都是賀臣澤接的,他眼光很好,總是能挑出適合她的角色。可以說,賀臣澤算是她真正意義上的經紀人。

  他點評道,“這個題材很普通,你為什麽會把它留下?”

  時鶯解釋,“導演比較有名。”

  “可以試試接一些新導演的劇本,剛開始入行的人風格會很大膽。”

  賀臣澤這麽一提醒,時鶯就想到跟他合作的處女作,當年一上映反響就很強烈,甚至很多人都覺得劇本是別人代寫的。沒有人覺得賀臣澤會那麽有才華,一個好看的人天賦高得嚇人,這簡直是作弊。

  “那現在呢,賀導風格還大膽嗎?”時鶯問。

  他垂下眼,“自然不比當年,就像你以前膽子那麽大,現在不是收斂很多?”

  時鶯點了點頭,她如果當年不是年輕,絕對做不出爬他床的事。年少的喜歡總是不計後果的,就算是撞到了南牆磕得頭破血流也不甘休。那時候純粹倔強,總覺得隻要付出,一定能得到回報。

  可後來長大了才明白,這世界上有太多的東西努力了都是得不到回報的。感情如此,生活工作其他方方麵麵更是如此。

  沉默了半晌,賀臣澤淡淡道,“過兩天有個宴會,你陪我出席一下。禮服我已經定好了,明天就能送過來。”

  她抿唇,“嗯。”

  時鶯繼續看著劇本,之後兩人沒再有什麽交流。賀臣澤似乎是臨時有什麽事出了門,之後很晚才回來。

  她感受到床褥陷下去一角,知道是他,盡量放鬆呼吸裝睡。所幸她演技還不錯,並沒有讓賀臣澤發覺。

  時鶯背對著賀臣澤,他沒有任何動作,似乎在她背後靜靜地凝視著她。意識到這點,時鶯竟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感覺賀臣澤伸手攬住了她,然後輕輕在她臉側落下一個吻。

  她能感受到男人柔軟的嘴唇,心尖一顫,差點沒暴露自己假睡的狀態。

  那個夜晚的氣氛微妙中又帶了點深情。

  第二天一早醒來,她手腕落在旁邊的枕頭上,卻沒有觸碰到任何東西。時鶯睜開眼,發現賀臣澤並不在床上。她手抬起支了支額頭,想昨天晚上的場景大概是一場夢。

  臨近中午禮服送了過來,薄荷綠的紗裙,不僅將時鶯整個白皙的後背都露了出來,還延伸到了腰側,要露不露。下半身則十分仙氣,露出時鶯一小截腳踝。這套禮服,將時鶯又純又欲的一麵展示得淋漓盡致。

  賀臣澤從後麵摟住她,兩人站在鏡子前,看上去十分地登對。

  他手放在她腰側露出來的一小塊皮膚上,溫熱的指腹摁了摁,“我的夜鶯越來越好看了,真想永遠把你關在籠子裏。”

  時鶯的脖頸十分脆弱,她並不明顯的喉結滾了滾,“關在籠子裏怎麽飛?”

  “為什麽要飛?”賀臣澤好像在說鳥,又好像不是,“外麵有風雨有烈日,可是在我懷裏什麽都能得到,不用擔心任何東西。”

  時鶯透過鏡子裏看他,她不得不承認,他對她是十成十的占有欲,不是愛。如果她是別的東西,他也會如此,並沒有什麽區別。

  其實她早就隱隱有那樣的感覺,可她控製不住自己。

  她就這樣靜靜地看了他好一會兒,不知道過了多久賀臣澤才鬆開了她。他唇角染著笑意,抬起眼尾的時候碰了碰她的鎖骨。

  好像什麽發生了,又好像什麽都沒發生。

  之後時鶯一直住在那棟房子裏,什麽都很平靜,除了某天早上傭人來打掃房間時,不小心摔碎了時鶯放在床頭上的相片框。

  “啪”的一聲巨響,玻璃支離破碎。

  傭人怕被責怪,止不住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剛剛不小心碰到了,我下次一定注意。”

  她小心翼翼將玻璃渣清理掉,然後將那張照片放在桌子上。

  時鶯盯著那張和賀臣澤的合照,心口有些發悶。

  傭人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她的神色,“時小姐,要不然我賠你一個相片框吧。”

  “不用了,一張照片而已。”她拿起相片,那是某次電影節兩人的合照,一個穿著筆挺的西裝,一個穿著精致的禮服,他小心翼翼地牽著他的手走在紅毯上,畫麵極其地美好。

  那是唯一一次賀臣澤在這種麵對媒體的公開場合牽她的手,時鶯一直覺得它很珍貴,所以放在相框裏。

  但現在……

  她抬手將照片撕成兩半,將照片上自己和賀臣澤徹底分離。過了一會兒她又覺得不夠,多撕了幾下。於是好好的照片變成了照片,躺在了垃圾桶裏。

  傭人不解地看了她兩眼,不過心裏還是鬆了一口氣。因為那看起來隻是一個普通的相框,但是估計不便宜,畢竟這棟房子裏就沒有便宜的東西。傭人趕緊收拾完東西,忙不迭地跑了。

  時鶯坐在床邊,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突然又蹲下身,將垃圾桶裏的照片翻出來。她企圖將照片拚湊起來,但是拚著拚著發現有一塊不見了。

  時鶯突然明白,他們之間就像這張被撕碎的照片一樣,再也無法複原了。

  ……

  床頭櫃變得空蕩蕩起來,賀臣澤看見了也沒有多問,他似乎對那張照片的去向並不感興趣。甚至有可能,他從頭到尾都沒在意過那張照片。

  隔天,有專門的化妝師上門給時鶯做造型。有了妝容的加持,時鶯比先前試穿那次還要漂亮。

  她佩戴完首飾上了車,賀臣澤看了一眼她,“怎麽不戴我送你的東西?”

  時鶯心想,那些東西即使價格再高昂,隻是他隨意送的也變得十分的廉價。她隨口騙他,“這不就是你送的?”

  其實並不是,反正賀臣澤估計也不記得自己到底送過哪些東西。

  “是嗎?”

  賀臣澤沒再追問,眸光輕描淡寫地移到別處。

  這次要去的宴會比較私人,裏麵的人都是社會名流,還有一些娛樂圈裏的大佬。時鶯挽著賀臣澤的臂彎進去,一襲禮服很快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兩人並肩的畫麵實在太過於美好和諧,人都是愛美的,自然忍不住多看兩眼。

  交際了一圈後,時鶯看到了不遠處的戈薰,沒想到她也在。時鶯看向戈薰,對方穿了身性感的黑裙,正不知道和誰談笑。

  她看得太出神,以至於對自己身旁發生的對話後知後覺。

  “賀導,這是你女朋友嗎?”問這話的是個外國人,並不了解他們之間的關係,不過中文說得倒是很好。

  賀臣澤沉默了幾秒鍾,冷淡回複,“女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