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麟州城內的人明顯變少了，即便是還有流民，也隻剩下一些實在是走不動的婦孺了。

  青壯們隨著官差們進了各種地方工作換取報酬，實在是無力動彈的老弱隻能等死，或者，已經死了。

  而上官婉兒也開始了她轟轟烈烈的政治生涯。

  被黃河改造過的一望無際的荒田裏麵密密麻麻的都是人，麟州本地的災民加上過來的流民足足有上萬在此忙碌。

  而當陸明走出家門來到這裏看到這些人忍受著冰冷刺骨的水隻為換取一口吃的也是有點於心不忍。

  要知道這個什麽冬日裏開墾這個荒田這個狗辦法可是他想出來的。

  陽光照在人身上沒有半分暖意，才在這田埂邊上待了半個時辰，陸明就被寒風凍了一個透心涼。

  在田埂邊上就算是沒下水，陸明都被凍得鼻涕長流了更何況是下水勞作之人，兩腳凍得通紅都是輕的了。

  陸明以前可是體驗過那種滋味的真是讓人永生難忘！

  陸明走到一個靠田埂邊上勞作滿臉的皺紋，瘦骨嶙峋的老農問隨口問著。

  “你們的報酬幾何？”

  這個老農似的老頭佝僂著身體連頭也不敢抬生怕被人訓斥隻是低著頭邊勞作邊對陸明道：

  “報酬，不過是能換取一口飯吃食！”

  聽到如此回複在陸明旁的丫鬟小蘭顯然是肺都氣炸了，這些人竟然被如此壓榨這上官婉兒也是夠狠的。

  要知道她就算是身為丫鬟，每月也有月錢可領的。

  而這些人在這嚴冬裏從事著如此勞累的勞動，竟然也隻是換口吃的簡直是把人當作驢來使喚！

  “也太過分了，如此繁重的工作竟然隻給口吃的！”

  丫鬟小蘭在旁看的不服氣冷哼著。

  “這，小姐可別這麽說如今這天時朝廷能給口飯吃已經是天大的恩德了！”

  小蘭鼻孔都氣歪了，自己幫他說話，反而還要被他說真是可惡皇上不急，太監急。

  陸明聽著老者的話語也是點頭確實如這老頭說的一般現在這情況能有口吃的保住自家的命已經是難得了。

  畢竟資本逐利想要叫他們善待災民，做夢去吧！

  隻見這時候從遠處有兩人抬過來了一份夥食過來。

  然後就隻聽人吆喝了一聲。

  開飯了。

  在眾人聽來這聲音無疑是世界上最美妙的聲音了，擱著誰一大早什麽都沒吃就被揪出來勞作到午時誰都會這麽想！

  這時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計跑上前去等著各自的吃食。

  隻見一個官差模樣的人從抬過來的大桶裏麵用那木質的瓢勺舀出一勺勺的清晰見底沒有幾顆米粒的清粥出來。

  然後又從旁邊竹編的簸箕拿出一團，不知道用什麽東西做起來黑不溜秋的食物。

  這時候已經是饑腸轆轆的眾人哪還管手中那東西是什麽做的一個個接過那盤食物都狼吞虎咽的吞咽著。

  實在是難以入眼，再喝上一口這清湯米粥閉著也勉強能吞咽下去。

  一瞬間在田埂上吸溜吸溜的吞咽聲不絕於耳。

  陸明也是走到那老漢前好奇的問道。

  “怎麽官府就給你們吃這，老者可知這乃是何物所做。”

  隻見那老漢費勁的咬了一口手中那烏漆麻黑的嬤嬤一般的東西之後著米湯咽了下去。

  仿佛這個東西吃起來十分刺喉嚨老者吞咽動作明顯有點緩慢。

  等全部都吞咽下去了，然後這老者才慢悠悠的回道：

  “我們都稱呼這東西叫做糠饃饃，就是用這糜子以及米糠胡亂做成的。”

  “唉！

  也不知官府怎麽地。

  剛過來還有正宗的饃饃吃，現在卻是隻能吃這了，聽那官差說可能明天連這都沒有了！”

  聽這老者的話語這幾天與世隔絕忙著訓練教導那些小家夥的陸明這才知道原來上官婉兒已經主持那些與世家合作的工程開始動工了。

  隻是怎麽既然合作都開始了，還是這種糧食短缺的情況呢。

  陸明不由得有些好奇。

  “怎麽，朝廷不是說與那些世家聯合賑災了嗎？

  就算是朝廷沒糧食了，那些世家你應該有糧食拿出來呀怎麽如今又是沒吃的了！”

  陸明現在甚至認為他們之所以吃這些可能是被麟州城內那些狗官給貪汙了！

  要不然就憑借著這些千年世家的底蘊既然合作了怎麽是如此情況。

  “公子，你這是問住老頭子我了，這朝廷官府上的事，小老頭我怎能知曉？

  現在也就是不過是混一頓算一頓了。”

  河水裏的寒冰已經開始融化，融化的雪水也開始淙淙的流淌，一切的一切都無時無刻發生著變化。

  隻是唯一不變的是這饑餓的災民。這麽久了還是依舊饑餓。

  ……

  而陸明有所不知的是此時此刻在麟州縣衙內又發生了這幾天一直重複發生的事。

  眾人好似都習以為常了。

  隻見上官婉兒此時坐在上位又是在縣衙裏大發雷霆。

  歇斯底裏。

  麵對著這些裝腔作勢的狐狸也不再壓抑住自己的憤怒了。

  雙眼通紅嘶吼道。

  “李老，你之前不是答應我運來災區物資的嗎？

  怎麽你們放著糧食不用運進來卻運來一些藥材以及銅錢銀兩過來！

  你們如此膽大妄為就不怕朝廷問罪嗎？”

  上官婉兒現在也顯然與他們撕破臉皮了，直接問罪這隴西李家的李延伯！

  隻是李延伯絲毫不把上官婉兒放在眼裏隻是依舊身情淡然眯著眼睛細細品著杯中的茶水！

  仿佛這茶水是什麽山珍海味一般，值得讓人研究。

  這時七大世家之一的弘農楊氏子弟看不下去了。

  這小娘們竟然敢如此和他們說話，真是給她臉了！

  “上官大人呀你養尊處怎麽能知道我們的苦楚。

  可是知道，那路實在是不好走呀，再加之糧食這麽重，實在是很難運進來！

  而如今城內藥物緊缺我等自然先把這輕便些的藥物先運進來。

  至於這這銀兩與銅錢當然也是有大用處的，那些百姓給我們幹活我們肯定會賦予他們報酬的自然要把銀兩先運進來，不然的話怎麽給他們結算？”

  上官婉兒一時莞爾。

  “這，報酬不是說好了用吃食結算嗎？”

  “嗬嗬。

  大人我們可是沒有說就是用糧食結算，朝廷可不要冤枉我們，是大人你想當然的認為了！

  我們之前簽署的那白紙黑字公文可是寫的清清楚楚的！

  大人要我說其實把那些糧食價值兌換成銀兩價值也是一樣的，反正我等絕對不會偷奸耍滑的。”

  “而且大人你放心，我等用我們家族的名譽保證他們隻要勞作之後絕對不會拖欠他們的報酬！”

  上官婉兒現在隻覺得簡直是被他們坑的胸痛。

  奶疼的厲害。

  這群人現在咬定他們和她所簽的軍令狀運過來的是物資而不是糧食！

  並且咬定他們沒義務支付這些百姓食物當做報酬！

  他們也確實運過來了一些藥物隻是現在她上官婉兒要的可是糧食不是這些不能吃的東西。

  如今麟州這裏。

  就算是有銀兩也不好使了。

  根本就買不到糧食！

  而那些過來幹活的農民所得到的報酬換算成銀兩也不過是幾枚銅錢罷了。

  在如今麟州城裏這世道這麽點錢上哪去換取一頓飯？

  此時她上官婉兒真的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