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問心有愧
作者:鷺梁      更新:2021-10-19 21:12      字數:2097
  郝俊朗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然穿越。

  但他知道,隻要紀然還活著,那他就還有機會把她留住。隻要紀然遠離楊言,那她說不定就不用像上一世那樣,客死異鄉了。

  隻是自己萬萬沒有想到,原本死了的人,竟然還活著,甚至連經曆也不一樣了。

  郝俊朗注意到人群中隱隱向自己投來的視線,眼皮子一抬,看見坐在他對麵的楊言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哼,垃圾。

  郝俊朗冷嗤一聲,回以了一個挑釁的目光,嘴唇翕動著,用唇語說了一句“狗官”。

  楊言看出了郝俊朗所說的話,神色瞬間冰冷下來。

  果然,他也重生了。

  楊言緩緩地整了整衣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步一步地走向郝俊朗。

  郝俊朗看著楊言臉上森寒的神情,嘴角勾起,笑得很是挑釁。他搖著手中的折扇,好整以暇地看著楊言在自己麵前站定。

  “出去聊聊?”楊言麵無表情地說。

  郝俊朗眼角微揚,驀然勾起一絲繾綣纏綿的意味:“好。”

  倆人一前一後地出了正堂,路上這兩位翩翩公子的組合,倒是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最後,楊言帶著郝俊朗到了楊言居住的院子裏。因為此刻,正堂內外均是人來人往,人多口雜,不方便。

  楊言的院子裏種了幾株木芙蓉。

  正值花季,粉白的花朵掛了滿枝。

  木芙蓉下放著一張圓形石桌,邊上置放著四個實心桶形石凳。雖有仆從擦拭整理,可也抵不住枝頭上飄墜的落花。

  楊言覷了郝俊朗一眼,也沒打算盡一盡主人家的義務客氣一番。而是徑自挑了一張幹淨的石凳坐下,目光灼灼地看向郝俊朗。

  重生以來,這可真算是真正意義上的“仇人見麵,分外眼紅”了。之前的陸成瑾跟白夢瑩都不太能算,畢竟,他們都沒有上一世的記憶。

  隻有這個郝俊朗不同,他是帶著記憶來的。

  郝俊朗見楊言如此不給自己麵子,麵上倒也沒有什麽怒意,而是淡淡然然地從麵前的石凳上拾起一朵被風吹落的木芙蓉。

  故作風雅之態,虛偽。

  楊言嗤了一聲,單手支著頷,不大有耐心地看著郝俊朗慢悠悠的動作。

  郝俊朗手中折扇輕搖,扇出的微風帶著胸前垂落的烏發隨風輕動。玉冠白衣,臨風而立。一手持扇,一手拈花。陽光透過木芙蓉樹上片片青葉,在郝俊朗身上投下斑駁的灰影,將郝俊朗襯托得好似畫裏走出來的神仙一般的人物。他一揮衣袖,優雅地坐下,將那朵木芙蓉放到了楊言麵前的桌上。

  楊言看著那朵木芙蓉,眉頭緊皺。這廝慣會以溫潤的外在騙人,這會兒不知道心頭又在盤算著什麽壞主意。

  “紀兄,咱們這許久不見,在下上門也忘了備一份薄禮。這會兒,便用這朵花,聊作見禮吧。”郝俊朗目光溫柔地看著楊言。

  楊言瞧著那桌上的花朵,唇角微勾。

  這是在嘲笑本官是朵昨日黃花?

  “笑裏藏刀。”此時沒有外人在,楊言也懶得裝著一副與郝俊朗相談甚歡、其樂融融的模樣,“咱們怎麽會是許久不見呢?前兩日你不是還上紀府來邀我一同前去海晏樓喝酒?”

  “俗語有雲,‘一日不見兮,如隔三秋’。小弟對紀兄的崇拜之情,天地可鑒。”郝俊朗依舊跟楊言打著太極,孰料,他卻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兩日前,郝兄弟不是隨著令堂在城外萬安寺禮佛,直到昨日才回到城中嗎?”楊言笑得比郝俊朗更加暖風和煦,“當時我在城中最繁華的街上,有幸看見了貴府的車駕,那排場可著實令小生震驚不已。看來,郝兄弟果然最受姑娘們的歡迎。真叫小生羨慕得緊呢。”

  郝俊朗看著楊言在這談笑風生中就將自己的偽裝盡數扒下的樣子,不由自嘲一笑:“果然,我還是高估了自己。竟然妄想在紀兄的眼皮子底下耍小聰明。見笑了。”

  “郝兄弟,你這話倒是不必如此輕描淡寫。”楊言眼中笑意更甚。

  隻見楊言的唇瓣一張一合,唇角含笑,又補充了一句,“郝兄弟在我這兒班門弄斧,倒不必將它說得如此好聽。”。

  郝俊朗臉上的笑登時繃不住了,他手中折扇一合,在手心一拍,怒道:“狗官,你休要欺人太甚!”

  “郝兄弟果然是好演技。隻可惜,還是嫩了點兒。”楊言看著郝俊朗怒氣衝衝的模樣,笑得頗為輕蔑。

  郝俊朗到底隻是個遊戲人間的公子哥。

  論吟詩作對,可以稱得上是一流。可要是論攻心,他還是差得遠了,尤其,是在楊言這個在朝堂浸淫了數年的老狐狸麵前。楊言隻不過是略施小計,還沒怎麽勞心費力的,就把郝俊朗給詐了出來。

  楊言著手拿起方才郝俊朗放到自己麵前的那朵木芙蓉,伸手撥著上麵微微起了一圈褐黃的花瓣,說道:“本官來得早,按理也該要給你準備些什麽禮物。我瞧著,眼下似乎也隻有這朵木芙蓉可當得一二。”

  楊言將撥弄著花瓣的手放下,拈著花,將它放到了郝俊朗麵前:“‘禮輕情意重’,兄弟可莫嫌這禮輕薄。”

  “哼。”郝俊朗一揮扇,將那朵花掃落在地,“少在這兒惺惺作態了。”

  “嘖,郝兄弟可真無情。”楊言頗具遺憾地看著被掃落在地的木芙蓉,搖了搖頭。

  郝俊朗氣頭過了,又變回了那副溫文爾雅的樣子,說道:“它生於地,還於地,葉落尚且歸根,花又怎能免俗?我不過是遵循這因果常理而已,談何無情?”

  “因果常理?”楊言抬眼看著頭頂的這一攏淡粉煙霞,說道,“咱們二人,哪裏配得上這‘因果常理’四個字?你就不怕,問心有愧嗎?”

  郝俊朗沉默半晌,看著風中落下的一片花瓣,淺笑道:“我無愧。我自然無愧。”

  他看向楊言,目光沉沉,中似有刀劍,要將楊言吞進他的視線之中、淩遲一樣。

  “可你跟我不一樣,楊言。”

  “你問心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