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禦書房接見了兩位。

  江謹言跟在太公身後，錯開半步，隨著太公一起走進去。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吧。”

  “謝皇上。”

  皇帝看了身後的德福公公一眼。

  德福立刻明白，“快來人給太公搬凳子啊。”

  兩個小太監立刻架著一把椅子過來，放在了宋太公身後。

  宋太公握拳作揖，“萬歲爺，微臣惶恐，就不坐了。”

  椅子也放下了。

  宋太公無論如何不肯落座。

  皇帝放下手中的奏折，微微往龍椅上一仰，“說吧，這麽急匆匆來找朕，所為何事啊？”

  宋太公將江謹言前去鬆州城查胡郡守一事說出，“除了韋參將在追捕過程中死亡，其他人員悉數落網，已經被江少卿押解到了大理寺。”

  皇上的目光落在江謹言的麵上。

  微微的點了一下頭。

  語氣意味不明的說道，“果然是後生可畏，江少卿沒有讓人失望。”

  江謹言微微地垂下眼眸，“皇上過獎，這隻是卑職的職責所在。”

  宋太公接過話來，“萬歲爺，小兒一事，讓微臣輾轉反側，難以入睡，俗話說養不教父之過，小兒做出這種事情，自然是當爹的管教不嚴的罪過，微臣自知，微臣日後恐怕是難以勝任大理寺卿之職位，可微臣已在大理寺四十多年，早就將大理寺當成微臣的第三個孩子，實在難以割舍。”

  皇上微微的皺了皺眉頭，“愛卿，難不成以為朕是老糊塗了？誰犯的錯，誰自己承擔，又幹愛卿何事？愛卿執掌大理寺的時間比朕登上皇帝之位的時間還要久，這個位置若是放在旁人的身上，朕還真是不放心呢！”

  宋太公拜謝之後又說道，“皇上，微臣心意已決，除此之外，未曾如今也近耳順之年，實在擔不起大理寺卿之重任了。

  若是皇上認為微臣執掌大理寺這幾十年來還算可以，微臣鬥膽，想在皇上麵前進言一句，希望皇上挑選新任大理寺清之時，可以參考一下微臣的建議。”

  皇帝沒有再說話了。

  目光不停的掃過站在下麵的兩人。

  似乎是覺察到了什麽。

  皇帝應該是在斟酌利弊。

  宋太公卻沒有給皇帝太多的反應時間，趁熱打鐵的說道，“微臣願以一舉之力推薦我大理寺少卿江謹言，繼任大理寺卿之職位。”

  皇帝目光很明顯的愣了一下。

  然後笑了笑。

  點著頭說，“江愛卿的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不過大理寺卿……”

  宋太公閉了閉眼睛，大聲說道，“自然，微臣等，都是皇帝的子民，朝中大事，自然要由皇帝說了算，微臣隻是站在一位合格的臣子和對大理寺負責的角度上，提出自己微不足道的建議，請皇上稍加考慮，若皇上另有其他更好的人選，自然是以皇上的意見為準。”

  皇帝尷尬的笑了笑。

  這老頭。

  每次都這麽剛。

  這次雖然話裏話外說的畢恭畢敬，可聽聽他那話。

  站在一位合格的臣子和大理寺負責的角度上……

  這話隱藏意思就是說，如果他摒棄江謹言，另外選了其他人做了大理寺卿就是對大理寺不負責任？就不是一個合格的皇帝應該做的？

  皇帝搖了搖頭，“愛卿，此事事關重大，朕一定會仔細考慮，也一定會斟酌采納愛卿的建議，如果沒有其他事情，兩位愛卿回吧。”

  兩人正要告退。

  皇帝冷不丁的又開了口。

  竟然單獨留下了江謹言。

  宋太公前進的腳步微微一頓。

  扭頭給了江謹言一抹安心目光，便一個人拿著手杖走去禦書房外候著了。

  皇帝招了招手，“向前兩步。”

  江謹言往前麵走了兩步。

  皇帝肆無忌憚的打量著江謹言，“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

  江謹言不卑不坑，“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臣替父母多謝聖上誇讚。”

  這位皇帝自古以來都是以孝順著稱。

  聽到這話，滿意的點了一下頭，“你可知道，方才為什麽朕沒有立刻答應宋太公？”

  江謹言依舊以平平淡淡的嗓音回答，“我大周朝能人輩出，微臣隻是如浩瀚星空中的一顆微不足道的星星而已，相信皇上有更好的選擇，會將大理寺帶向更加輝煌的人選。”

  皇帝搖了搖頭。

  一本正經的告訴江謹言，“是因為朕心目中，對你有所芥蒂。”

  江謹言心裏掀起了一陣波濤。

  麵上卻淡漠的緊，“微臣惶恐。”

  皇上：“……”

  這一點不得不說，江謹言和外麵的那個倔老頭有異曲同工之妙。

  每次說到微臣惶恐。

  任皇帝怎麽樣盯著他們看，都不會從他們的臉上看出任何惶恐的意思。

  不愧是師生。

  果然相似。

  皇帝伸出手點了一下江謹言，“威寧侯，鬆州城，這兩個震驚朝野的大案子的確讓你在朕麵前有了可取之處，可這也並不代表著你就能做一個讓朕滿意的大官，江少卿，既然選擇入仕，就稍微的把你那挺直的背，給朕彎一下，知道了嗎？”

  江謹言跪在地上，“遵旨。”

  皇帝這才揮了揮手，“去吧。”

  而此時此刻的門外。

  守在禦書房兩邊的幾個小太監一臉無語的看著扒著門縫的宋太公。

  好不容易等到江謹言出來。

  宋太公送了口氣。

  一把拉住了江謹言的手。

  遠走了兩步。

  有所顧忌的看了一眼周邊的太監，確保他們聽不到，才壓低聲音，仔細的問道，“皇上跟你說了什麽？你沒說什麽不該說的吧？”

  江謹言抽出自己的手。

  扶著宋太公，“邊走邊說。”

  走出宮牆深深。

  江謹言的話也說完了。

  宋太公點了點額頭，“皇上這是什麽意思？到底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江謹言沉默。

  宋太公看向他，“皇上最後一句話的意思了我能明白，你畢竟是他的臣子，自然是要臣服於他，但是我瞅著你每次麵聖都很懂規矩啊，皇上因何會出此言？”

  江謹言搖頭，“學生愚鈍。”

  宋太公撇他一眼，氣的撅了撅小胡子，“其實有的時候，過分的自謙就是自傲。”

  江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