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九月不好撒謊。

  就笑眯眯的看著宋秀蓮。

  宋秀蓮便知道了答案，“還是你們夫妻倆好。”

  秦九月給宋秀蓮捶了捶腿，“哪是什麽好不好，他是怕你們會害怕。”

  宋秀蓮看著秦九月就像看著女兒一樣，“那你就膽子大啦？”

  秦九月嘖嘖兩聲，“那您不會是現在才知道我膽子大吧？莫不是我以前隱藏很深？”

  逗的宋秀蓮哈哈笑。

  秦九月看著宋秀蓮笑起來的樣子，其實宋秀蓮看上去已經不太年輕了，畢竟這麽多年一個寡母，接連給四個兒子娶上媳婦兒，後來又照顧著一個植物人的兒子，外加兒子帶回來的四個小拖油瓶，還得受著秦九月的欺負……

  怪不得古語有雲。

  麻繩專挑細處斷，屋漏偏逢連陰雨。

  生活的磋磨，早就在宋秀蓮的臉上留下了難以去除的痕跡，一道道纖細的皺紋均勻地遍布在眼角，嘴角和眉角，可是這也不能掩飾掉她幹淨的笑容，發亮的眼睛，以及那美人在骨不在皮的骨相。

  秦九月覺得，宋秀蓮年輕的時候一定特別漂亮。

  而且是張揚的漂亮。

  就像是屋外盛放的海棠花那般。

  不過盯著宋秀蓮的眉眼，秦九月當時由衷地感慨了一句，“可能好看的人總是相似的，我覺得你和雲嵐有一點點的相似。”

  雲嵐……

  宋秀蓮想起來了，“就是那天幫忙找三寶和小姝兒的小姑娘？”

  秦九月點點頭。

  那會兒，宋秀蓮滿心裏都是孫子和孫女的下落，隻是瞥了一眼。

  如今再細細的想起，宋秀蓮搖了搖頭，“我沒覺得像，那小姑娘嫩的跟個花骨朵似的。”

  然後宋秀蓮又捏了捏自己臉，“你再瞧瞧我，早就敗了。”

  秦九月笑嘻嘻地抱著宋秀蓮的胳膊，“哪個還不是從小姑娘走過來的？我要是和您這麽大年紀的時候有您這樣的容貌，我都要笑醒了。”

  宋秀蓮捏了捏秦九月的臉，“你這孩子，你和誰比不好，你和我比，我這輩子呀命不怎麽樣，可不興跟我比，你是有福氣的。”

  秦九月嘖嘖，“你說說你，現在兒女雙全，子孫滿堂，盡享天倫之樂，這還不算福氣啊？不是我說你，宋大姑娘，你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

  一句宋大姑娘又把宋秀蓮逗得又羞又笑。

  孫寬出去以後，就頗有些心不在焉。

  和小姝兒還有三斤，玩遊戲的時候也頻頻失神。

  兩個小孩都是人精，立刻湊過去，眼巴巴的看著孫寬，“哥哥怎麽啦？”

  孫寬回過神。

  看著兩個人圓溜溜的大眼睛，笑了笑，“我沒事。”

  三斤搖了搖頭，“可是你不像是沒事的樣子，你剛剛被姑姑叫進去是不是讓姑姑給凶了一頓？”

  對於小孩子而言。

  唯一令自己難過的大概也就是來自長輩的凶一頓了。

  孫寬連忙說，“沒有的，姑姑沒有凶我，你們玩到哪裏了，繼續吧。”

  兩個小孩子很快的被轉移了話題。

  興奮的告訴孫寬接下來要做什麽。

  孫寬在心裏默默的歎了口氣。

  如果自己是江大人，應該也不會收留自己。

  畢竟自己的父親，姑姑，姑父，都不是什麽好人，把自己放在家裏，可能會是一個隱藏的禍患。

  其實很多天的夜裏，尤其是在監牢裏的時候，孫寬一整晚一整晚的睡不著覺。

  他就在想，為什麽自己的父親姑姑都那麽壞？

  人的好壞是不是和體內流的血液有關。

  那這麽說起來，等他長大以後，會不會也變成像爹那樣的壞人？

  有時候自己會陷入一種恐慌，無法自拔。

  最厲害的時候。

  他甚至想要在案子查清楚之後，自己殺死自己。

  可是當他那一天被江大人從監牢裏放出來，濃重的發黴味道，為外麵清新的味道所代替，漫無目的的黑暗被眼前盛放的海棠花所代替，孫寬又覺得，自己興趣可以努力一下，努力的去做一個好人。

  而今天在這裏，孫寬也清楚的明白，做一個好人，是人活在這個世上理所應當的，而不應該是由誰為自己的這個想法負責的。

  更何況是江大人和江夫人她們。

  所以孫寬就釋然了。

  江大人和江夫人願意幫自己尋找一戶人家收養，已經是他莫大的福分了。

  就算如今江大人和江夫人要把他從家中趕出去，再也不管他的日後，都是正常的。

  所以他不應該奢求太多，他應該安於現狀，然後努力的做一個好人。

  壞人。

  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如同他的父親，姑姑，姑父，已經不是表哥的表哥……

  ——

  沈毅和朝陽公主原本是想請江謹言夫妻倆吃飯的。

  可這邊還沒有開口邀請。

  宋太公那邊倒是組了一場飯局。

  這場飯局，宋太公提前好多天就和江謹言提起過，是為他的小兒子一家接風洗塵的，不過因為前段時間曹知章的案子，就一直給耽擱下了。

  如今，案子成功的了結，江謹言也被升為大理寺少卿，正好接風之喜加上升官之喜，也勉勉強強算是雙喜臨門。

  下午。

  秦九月讓孩子們去換新衣裳，三寶和小姝兒屁顛屁顛的去了。

  江清野和江清曠對視一眼。

  江清野忍不住說道，“我們不去。”

  秦九月盯著兩人。

  江清野哎呀一聲，“你們大人的場合，拉著我們做什麽？到時候你們一邊喝酒一邊叭叭叭，我們又不是三寶這樣的小孩子，隻知道吃喝，我們坐在那裏就跟傻子似的，我才不去呢。”

  江謹言隨意道，“算了，不去就不去吧，我看等到你喬遷侯府的時候，宴請賓客，你怎麽做。”

  江清野：“……”

  威脅他？

  那也不去！

  秦九月和江謹言隻帶著三寶和小姝兒前往宋府。

  快到宋家的時候。

  前麵一個佝僂著身子的男人，忽然轉身，一不留神就撞到了小姝兒。

  小姝兒一屁股跌在地上。

  手裏的糖葫蘆落了地。

  秦九月霎時蹲下。

  把小閨女抱起來，拍了拍屁股後麵的 土。

  “抱歉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我…我賠你們糖葫蘆。”

  男人從錢袋子裏倒出來了幾個銅板，就要遞過去。

  秦九月抬起頭，“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