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兄，你剛才說什麽？”

  “我是說，這位強搶民女的鄉紳，是當今寧王殿下的小舅父，也就是威寧侯的小舅子，在當地一直囂張跋扈慣了，強搶民女這件事情也做過不下數十次，鬧出人命的也有過，隻不過用錢壓下來了，隻是這一次的死者父親冒死上諫，此事才得以昭示天下。”

  “就是說，案子其實很簡單，難的是如何上報，如何定罪，如何對殺人凶手進行處理？”

  “沒錯，太公眼裏容不下沙子，可若是治了罪，就徹底的把寧王殿下那邊得罪了，你剛剛來到京城，這番……實在是有些冒險。”

  江謹言嘴唇微微翕動。

  想說的話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

  他原本想說，若是寧王殿下真的這麽做，那隻能說這位王爺小肚雞腸，斤斤計較，又養虎為患，縱容部下，這樣的人難成大統。

  話到了嘴邊。

  又想起旁邊，這位可能也是某位王爺的黨羽，所以便壓了下去。

  隻是笑了笑，“太公交給我們什麽差事，我們就去辦，案子交由我們大理寺，就說明百姓相信我們，我們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還死者一個公道，將事情的真相昭告天下，其他的，不歸我們管。”

  沈毅笑了。

  也說不上這麽笑容是什麽含義，隻是若有所思的說了一句，“你還是太不懂京城了。”

  江謹言眨了眨眼睛，“懂辦案就可以了。”

  沈毅便沒再說話。

  兩人朝著案發地點走去。

  ——

  周子昂帶著秦九月找到了原本京城的接頭人。

  那老頭子果然有些年歲了。

  頭發胡子都花白。

  臉上皺紋遍布。

  看人的時候眯著眼睛，眼皮耷拉下來都快蓋住了下眼瞼。

  周子昂說明了來意。

  那人倒也沒生氣，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隻是微微愣了一下，就立刻從腰間摸下來了一串鑰匙，將鑰匙串遞給了周子昂。

  聲音渾濁的說道，“上麵都有寫幾號房的鑰匙，我年紀大了，老早就不中用了，是少爺可憐我，讓我在這裏多幹了幾年，也賺到了讓我下半輩子安枕無憂的銀子，我也該退位讓賢了。”

  周子昂簡單的說道，“多謝孫叔。”

  老頭搖了搖頭，“對了，你父親身體可還好？”

  秦九月目光複雜地看了周子昂一眼。

  周子昂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變化，“還好，總歸年紀大了，身子骨不如孫叔硬朗。”

  老人家揮揮手，“哪能呢？你爹的身子骨可比我強多了，我有意想要回去一趟，看看你爹，又怕我這老胳膊老腿的，在半路上就散架了，我們老哥倆這輩子怕是再也無緣見麵了。”

  周子昂笑了笑，“總歸有機會的。”

  老人家喟歎的點點頭，“希望如此，那你們先聊，我去收拾一下行李。”

  周子昂和秦九月在院子裏坐了下來。

  前者直接把鑰匙串推給了後者，“庫房就在後麵，每個庫房門上都貼著大字，相應的鑰匙上也貼著，在這邊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向店鋪供貨，做好記錄賬本就可以。

  等一下我把之前的記錄和賬本都拿給你，上麵分別列著哪一家店鋪每個月向其賣出多少貨，你聰明，肯定一學就會。”

  秦九月拎起鑰匙。

  劈裏啪啦的聲音作響。

  周子昂繼續和盤托出，“孫叔是周家的人，所以他在這邊主要是負責接貨，負責送貨，不管是進貨價還是出貨價，都是我算好的，孫叔每個月拿到的銀子算是周家發給他的月俸。”

  秦九月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那我也和孫叔一樣？”

  周子昂沉默不語。

  半晌之後，忽然撲哧一笑，“那點月俸，九月你能看在眼裏嗎？”

  秦九月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尖，“知我者，周公子也。”

  周子昂說出自己一早就做的打算，“我們，還是合作吧。”

  秦九月挑眉，“願聞其詳。”

  原本的經營模式，是秦九月生產出了月事帶，算是供貨商，周子昂從秦九月這邊進貨，算是經銷商，貨物運送到京城，分散給京城裏的小商販，小商販們算是分銷商。

  這就涉及到出廠價格，進貨價，還有最終價格，也就是銷售價。

  這幾個價格中間的差值都大有文章可做。

  在運往京城的這條線上。

  秦九月先是作為供貨商對周子昂壓低了出廠價格，而周子昂對秦九月這邊供貨的價格不變，也就是周子昂在這兩個銷售環節中穩賺的銀錢多了。

  而到了京城這邊，把貨物交給了秦九月，之後秦九月自負盈虧，不管是虧還是賺和周子昂都沒有任何關係了。

  不過若是認真算起來，周子昂還是有些虧。

  秦九月想了想。

  大不了其他線路的出廠價也降低一些給他。

  參觀完了貨房以後，天已經黑了。

  兩人來到了客棧。

  周子昂訂房的時候詢問道，“你今天晚上……”

  秦九月兩隻手搓了搓，摩擦生熱，“先住客棧吧，奔波了一天也沒什麽其他精力了。”

  最重要的是自己裙角，都被路上化掉的積雪弄髒了。

  女為悅己者容。

  總歸不是想以這樣的形象出現在江謹言麵前的。

  不說濃妝豔抹，精心打扮，最起碼也應該幹幹淨淨吧。

  周子昂點點頭，“兩間上房。”

  ——

  第二日

  秦九月一大早就醒了。

  外麵又飄起了雪花。

  京城的雪花要比杏花村的雪花大得多了，紛紛揚揚，像鵝毛，也像柳絮，杏花村的雪也下的急，但是又小又密，像撒鹽。

  秦九月換了一身衣服。

  下去客棧一樓。

  告訴店小二，若是等下周子昂問起，就說自己出去走走。

  這才出去了。

  一路詢問。

  秦九月終於站在了大理寺門口。

  整個大理寺威嚴又肅穆，兩邊分別駐守這兩名官兵，拿著武器，門口兢兢業業地坐著兩蹲石獅子，一個口中含著球，一個掌下按著球，威風凜凜。

  大理寺的門忽然打開。

  秦九月下意識地躲到了石獅的後麵。

  幾人相伴而行，從大理寺裏走了出來。

  秦九月透過獅子肚皮下麵的空隙，認認真真的看過。

  三兩成群。

  一群接一群。

  都沒有看到江謹言的身影。

  就在秦九月失望的時候，裏麵有道聲音，清脆的傳了出來，“謹言兄，你稍等我一下，我忘記帶令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