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九月淡淡的說道，“沒關係，都是一家人。”

  宋秀蓮愣怔一下。

  立刻點點頭。

  不停的說對，“都是一家人，咱們是一家人……”

  然後推了推江清野，“老大，你娘明天還要長途跋涉，快去給你娘打盆溫水來泡泡腳。”

  江清野翻了個白眼。

  皺著眉頭說道，“自己不能打嗎？有胳膊有腿的……”

  饒是小少年這般悶悶不樂的說，可還是老老實實的出去打洗腳水了。

  秦九月忽然想起一件事。

  她義正言辭的對宋秀蓮說道，“他們幾家的稻子今日一日指定割不完，他們明日看我不在家，可能還會讓你去幫忙，我希望你不要去。”

  宋秀蓮咬了咬唇瓣。

  以往。

  對於老大老二他們提出的任何要求，宋秀蓮從未說過不。

  以至於現在連說個不字都覺得困難無比。

  但是九月讓她說不。

  即便再困難，她也要做到。

  宋秀蓮用力的點了一下頭，“九月，娘聽你的，娘不去。”

  秦九月扯了扯嘴角。

  還好。

  還不是無藥可救。

  她又多說了幾句，“好人成佛要經過九九八十一難，壞人隻要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好人做了一件錯事就會被人否定他所有的好，壞人做了一件好事，就會被人說浪子回頭金不換，所以好人很難做，我們最應該做的，是在不損害別人利益的前提下，成為一個不太好也不壞的人。

  他們看到江謹言這般模樣，那會兒把你們分出來，就已經畫上了涇渭分明的界限，但是她們每次幹活的時候總會想到你，你也會傻乎乎的跑去幫他們，這樣一來二去，他們就知道你是一個愚蠢的好人。

  你隻有在他們需要你的時候，時時刻刻都會出現，如此這般才能勉強在她們心中穩固住你好人的名號，可是這重要嗎？一點都不重要，反而會讓你自己身心俱疲，勞累成疾。

  這個時候你隻能走出一步，拒絕，說不，這樣你隻會在他們心目中從好人變成壞人，在別人眼中的你該是什麽樣，還是什麽樣，所以你怕什麽呢？早一點鼓起勇氣，早一點脫離苦海。”

  秦九月一口氣說完之後。

  發現宋秀蓮，江清曠，三寶和小姝兒，都眼巴巴的看著她。

  似乎被她這一番長篇大論說懵了。

  秦九月輕輕咳嗽一聲。

  剛剛好，江清野端著洗腳盆從外麵進來，小少年板著小臉，把洗腳盆往秦九月麵前一甩，“趕緊洗！慣的！”

  秦九月：“……”

  她脫了鞋襪。

  雙腳泡在洗腳盆裏。

  微微有些高的溫度剛剛好泡腳。

  她笑著看向江清野，“謝謝。”

  江清野嘟嘟囔囔，“誰要你的謝了……”

  宋秀蓮拿出針線框。

  努力的穿針引線，卻無論如何都對不準針眼，三寶自告奮勇的跑過去，“奶奶，我來！”

  三寶穿上線。

  遞給宋秀蓮。

  宋秀蓮聲音軟軟的說道，“九月，去府城路途遙遠，我把珍珠縫在你的衣服裏吧。”

  雖然秦九月想說自己一定能護好珍珠。

  但是為了讓老人家放心，怕她一人在家裏擔驚受怕，她便點了點頭，把珍珠從錢袋子裏拿出來遞給了宋秀蓮。

  宋秀蓮小心翼翼的把幾顆珍珠結結實實的縫在了秦九月的外衣裏麵。

  拍了拍從外麵什麽都看不見的外衣，這才露出輕鬆的笑意。

  ——

  淩晨

  三更半夜

  秦九月睜開眼睛，坐起來，隔著宋秀蓮和小姝兒推了一下江清野。

  壓低聲音，小聲說道，“該起床了。”

  母子倆躡手躡腳的起來。

  隨便吃了點昨天晚上的剩飯，背上幹糧，帶上水葫蘆，輕輕的打開大門，離開。

  先去郭叔家裏牽了驢。

  大半夜的，老郭頭一直把母子倆送到村口，“出門在外，要萬分小心啊，有啥事你們母子倆商量著來，老四媳婦兒，清野還是個孩子，有什麽做得不對的地方，你多擔待。”

  秦九月：“？？？”

  這場景，不知道的還以為江清野是郭叔的親孫子呢。

  她笑著點點頭，聲音好聽的說道，“郭叔，我知道了，你快回吧。”

  老郭頭點點頭。

  卻是一直站在村口，看著母子倆的身影在也尋覓不見後，才慢悠悠的回家。

  今兒不用早起載人去鎮上，回家多睡一會兒。

  太陽還沒有升起來。

  勤勞的莊戶人家已經起來了，各家各戶冒出縷縷白煙。

  他們今日還要繼續收稻。

  江大嫂來來回.回出了幾趟院子，卻沒有發現秦九月的身影。

  她一把拉住正在院子裏玩兒的三寶。

  凶巴巴的問道，“你後娘呢？”

  三寶咬了咬小牙齒，“才不要告訴你！”

  江大嫂吸了一口氣，“你這個小兔崽子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不解氣。

  伸出手在三寶的小胳膊上扭了一下。

  “啊，大伯娘殺小孩啦——”

  江老三和宋秀蓮分別從自家的屋子裏出來。

  宋秀蓮趕緊把三寶拉到自己身邊，半蹲下來，“怎麽了？哪裏受傷了沒有？”

  三寶搖搖頭，“大伯娘掐我。”

  宋秀蓮不悅的抬起頭。

  沒有秦九月在，江大嫂又恢複原本唯我獨尊的模樣，“就是我掐著他怎麽了？小小年紀沒一點禮貌，既然沒爹娘教，我這個當大伯娘的，就好好教訓教訓他！”

  三寶氣呼呼的說道，“你家鐵蛋還罵人呢，你怎麽不教訓你家鐵蛋？明明就是想欺負我，給自己找理由，一個大人欺負一個小孩子，真是不要臉！”

  江大嫂握緊雙拳，“你給我等著，等我忙完了就這陣子，我再收拾你。”

  說著，對宋秀蓮說道，“等一下隨我們一起去地裏幹活。”

  宋秀蓮想到九月昨兒晚上苦口婆心的話。

  目光由剛開始的躲閃，逐漸變得越發堅定。

  她口齒清晰的說道，“老大媳婦兒，我沒時間去，你和老大兩個勞力動作快點幹一天，也能幹完。”

  江大嫂眨眨眼，“你……你方才說什麽？你不去幫忙？”

  宋秀蓮忽然拒絕……

  拒絕別人想要自己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是一件極.爽的事。

  她心裏負擔瞬間消失了。

  微微笑著點頭，“對，我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