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

  可能是美麗的，

  然而，

  太過痛苦的事，

  無法回憶，

  我們隻是選擇忘記。”

  麥當娜又清唱了一遍芭芭拉·史翠珊的老歌：“往日情懷（The Way We Were）”，這是芭芭拉和羅伯特·雷德福主演的同名電影主題曲。

  這下連導演艾倫·帕克都忍不住鼓掌起來，“好，唱的很好。我們可以考慮用她，演CoCo.”

  “不，艾倫。她應該演多麗絲，你看她的鼻子，身材，唱功，很像芭芭拉史翠珊年輕的時候。適合那個長得一般，缺少自信的猶太姑娘多麗絲。”

  聽到說自己長得一般，缺少自信的時候，麥當娜撇了撇嘴。

  “你一定是瞎了，大衛。”導演帕克生氣的時候鼻子更大了，開始不留情麵地批評製片人，“多麗絲是一個缺少自信的姑娘，你看她……”說著用手一指昂著下巴的麥當娜，“她是缺少自信的人嘛？”

  羅納德見事不妙，兩人又要吵起來。趕緊悄悄地從剛坐下的位子上站起來，靠著牆壁，一步步地向門口平移過去。這次你們談不攏可別再找我麻煩了。

  看見麥當娜看過來，悄悄向她做了個噓的手勢，示意別把自己說出去。

  導演和製片人當著麥當娜的麵吵了半天，突然想起來……

  “羅納德，你看呢？咦”

  “羅納德人呢？你看見他了嗎？”

  麥當娜聳聳肩，雙手一攤。

  “好吧好吧，我們不要在這裏爭執，麥當娜的事情就暫時不做決定，等我們下輪試鏡的時候再定他的角色”，製片人說著指著麥當娜，“你來留一下聯係方式，等我們通知。”

  “這是什麽？”，導演艾倫·帕克看到了羅納德忘記帶走的筆記本，翻開一看，一張疊了兩疊，皺巴巴的紙掉了出來。

  導演展開紙，上麵是希拉裏的劇本片段。

  “……我的夢想，是在21歲之前，跳遍所有的古典芭蕾角色，吉賽爾，葛蓓莉婭，睡美人，還有黑天鵝……”

  這是好戲啊，導演帕克心中叫好，啪的一聲拍了下桌子：“那個誰，你去把這張紙複印十份。”

  喬安娜·梅林那邊的評委已經被另一個同事填補，羅納德在一樓各試鏡點溜達起來。

  走到瑪格麗那裏，本來說好今天是來看舞蹈的試鏡的，於是在評委席後麵加了一把椅子。梅格有意兩位舞蹈係的主角，他也想看看競爭對手的成色。

  一連看了幾個，都沒有梅格芭蕾跳得好。

  “他們都更適合演那個懶散的麗莎·夢露。”

  “誰適合麗莎·夢露？”

  羅納德一回頭，原來是梅格。

  “你怎麽在這？”

  “導演讓我下午直接上去試鏡第二輪的希拉裏和麗莎·夢露。”梅格笑道。

  “到時我去看你試鏡。”

  接下來試鏡的是一個華裔女孩，她爭取的是一個華裔群演的角色。

  “你也可以扮演這個華裔芭蕾女孩。”羅納德悄悄和梅格打趣。

  “別胡說。”梅格很嚴肅地打斷了他，把他拖到角落裏，“以後不準再提起我的華裔血統，羅尼。”

  “為什麽？”羅納德不明就裏。

  “我的華裔血統，除了你誰也沒告訴過，特別現在做演員，如果被人定位成華裔，以後就接不到角色了，好萊塢一年才幾個華裔角色？”

  “好的，我知道了。”羅納德做了個用拉鏈把嘴拉上的動作。

  “嗯，我要去做表演的準備了，你別來打擾我。”

  梅格的演技還在訓練階段，準備情緒需要獨處。

  羅納德在等著看最後幾位上午的麵試者。

  “下一位……”瑪格麗又叫進了一個芭蕾舞女孩。

  “開始吧，按照試鏡通知上的做這些動作。”

  女孩一頭金發，體態優雅，已經換好了芭蕾練功服和舞蹈鞋。

  她擺好準備動作，開始雙腿旋轉，一圈，兩圈，接了一個踮腳尖的阿拉貝斯克，穩住半秒，就像一隻美麗的白天鵝。

  羅納德愣住了，這就是夢中扮演希拉裏的那個女孩。

  嘩地一下站了起來，不小心碰倒了一瓶水，趕緊手忙腳亂的收拾起來。

  女孩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怎麽？一見鍾情嗎？”瑪格麗小聲開起他的玩笑。

  “不，我感覺她就是希拉裏。”羅納德一臉鄭重。這玩笑可不能傳到梅格耳朵裏。

  “確實應該通過，技術和氣質都符合希拉裏。”瑪格麗笑著遞了一張綠卡片給女孩，寫上你的名字，下午去二樓進行第二輪麵試。

  羅納德湊過去一看，女孩名字叫安東尼婭·弗朗切斯基（Antonia Franceschi）。

  “意大利裔？”

  “安東尼婭·弗朗切斯基，你是第一個”

  下午的二輪麵試在二樓的大房間。導演艾倫·帕克，製片人大衛·達席爾瓦，瑪格麗等眾位選角導演，都在坐。

  導演還安裝了一架攝像機，是拍35mm電影專用的，用來拍攝試鏡的過程。

  演員的臉，經過電影鏡頭的折射，會發生一些奇妙的變化。一些生活中很美的人，鏡頭中可能不美。或者反過來，生活中平平無奇的人，在鏡頭裏變成風情萬種。

  一切都由電影之神來決定。

  “拿著這個”，艾倫遞過安東尼婭一張紙，“熟悉一下，五分鍾後開始。”

  五分鍾後，艾倫打開了攝影機，示意女孩可以開始。

  安東尼婭·弗朗切斯基坐在一個長凳上，雙手交叉，放在自己的腹部。醞釀出一種悲傷的情緒。

  她演的很好，開口帶著哭腔，又使勁忍住，不讓自己哭出來。楚楚可憐的樣子令人心疼，然後開始自言自語：

  “……你看，我的夢想，是在21歲之前，跳遍所有的古典芭蕾角色，吉賽爾，葛蓓莉婭，睡美人，還有黑天鵝……”

  嘩，羅納德又一次站了起來。

  眾人看著羅納德，都在怪他打斷了這次精彩的演出。

  最驚異的是瑪格麗，今天羅尼怎麽了？麵對安東尼婭兩次突然站起？不由望向羅納德。

  羅納德又驚又怕。

  他死死地盯住導演艾倫·帕克。

  這是他寫的劇本。寫著梅格秘密夢想，也是他答應梅格丟掉的劇本！

  艾倫·帕克居然拿來做試鏡！他怎麽拿到的劇本？他怎麽不和自己商量就這麽做？

  梅格肯定會怪他的。

  梅格·蒂利也在圍觀的人群裏，她用手捂著自己因為吃驚而張大的嘴。

  一雙妙目看向羅納德，好像在譴責他。為什麽不遵守承諾？要把屬於她梅格一個人的劇本給導演？為什麽要讓另一個女孩，來念屬於她梅格一個人的台詞？

  羅納德也看到了梅格，空氣中傳導過來的都是無聲的指責。

  無言以對。

  大量的悔恨湧上羅納德心頭，一滴汗鑽過了係著領帶的襯衫領口，流到了背上。

  這滴汗就像打開了情緒開關，驚訝和悔恨，突然轉化為憤怒，指向導演艾倫·帕克。

  羅納德感覺血液嗡的一聲一齊衝向了頭頂，腎上腺素短時間內超量分泌，雙手不由自主地開始抖動起來。

  僅存的一絲理智，讓羅納德知道現在發作的後果，死死忍住，沒有衝出去破壞試鏡。

  “你看，我的夢想裏，容不下一個baby。”

  安東尼亞·弗朗切斯基念的台詞，傳到羅納德的耳朵裏，變的很奇怪。

  外部世界的聲音好像和他隔著一層膜，所有的聲音都變輕了，模模糊糊的，耳朵裏除了血液快速流動的刷刷聲，隻有自己咬緊牙關的嘎嘎聲。

  越抓越緊的拳頭，青筋暴露的手臂，牙齒發出的咯咯聲，讓旁邊的瑪格麗嚇了一大跳。

  喬安娜·梅林扮演的護士，說出了她的那句台詞：“你用萬事達卡，還是美國運通付款，Honey？”

  安東尼婭·弗朗切斯基差點笑了出來，這是誰寫的缺德台詞，在悲情戲最後幽默了一下。不過她還是忍住笑，抬起頭看著護士，露出對未來迷惘的目光。完成了一次精彩的試鏡。

  表現精彩的她，等來的不是導演的肯定，而是一聲巨響。

  “砰！”

  安東尼婭被嚇了一大跳。

  是羅納德。

  他再也按耐不住，一拳砸在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