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紅衣少女

  安平站在輔國公府門口，一身紅衣颯颯，於風雪中耀眼奪目，攝人心魂。

  唐時立在雪中，手執油紙傘與她相對而立。

  二人目光交織，眸中皆是晦澀不明。

  良久，安平清了清嗓音，淡淡道：“唐少將軍，久仰。”

  唐時微微一笑，眉眼明亮，霎那芳華，“安大姑娘識的在下，真是受寵若驚。”

  “汴京有言，唐家少將驚豔絕倫，風姿綽約，名冠汴京，你如此風姿，非唐家少將，絕無他人，不難猜。”

  “如此說來，真是感謝那些傳言了……”

  安平看著他，並未接話。

  安平不願意和他有過多交集，美如罌粟皆有毒，越美便越有毒，更何況是唐時這種，具有無法言說之美的人。

  安平定了定心，回想父親告知她的唐家之事。

  唐家與安家一樣，皆是百年將門，大魏脊梁。

  但是，唐老將軍，一代名將，卻埋骨東桑戰場，屍首全無，唐家大少替父報仇領將出兵，被萬箭穿心，扒皮抽筋！

  唐家二少唐時，年僅十六，身披孝服，頭戴孝布，自請帥令，殺入東桑，一槍挑下敵方頭顱，徑直殺進東桑皇宮，幾乎將東桑皇族屠戮殆盡！

  此戰之後，唐時也像自己一樣身受重傷，壽命不長，恐不過年二六。

  大魏響當當的將門世家，頃刻間幾乎男子皆亡，留一壽命不長、朝不保夕之少年與一美貌冠汴京，嫁給皇帝嫡長女，唐貴妃。

  在安家全軍覆滅之際，生命垂危的唐時仍被大魏皇帝強製要求帶病出征，最後屍骨無存，死無全屍。

  知道消息的唐貴妃，一身紅衣從宮牆跳下，慘烈而亡！

  安平靜謐的眸子看著唐時，眸中含著對他的憐憫，讓唐時一怔，笑著道：“安小將軍為何這麽看著我？”聲音清冽溫柔。

  安平回望著他，緩緩勾唇，避重言輕，“因為……你好看。”

  安平隨口的調笑讓唐時登時一怔，他衣衫翻飛，立在風雪中與安平對視。

  一紅一白的兩道絕世風姿於風雪中遙遙相望，仿若相視的愛人，呼嘯的冬風吹過，仿佛情人的低語。

  六皇子從小廝手中接過白色狐裘，披在唐時身上，笑望著彼此相視仿若一眼萬年的二人，安靜地侯在一旁。

  唐時眸中紅色明亮，似乎又回到父兄皆亡、靈柩停在唐家院內，而來上香者屈指可數的那日。

  那日的風雪比今日還要大，寒風凜冽刺骨，白雪茫茫一片，正如他蒼茫不知如何的內心。

  可也是那日，有一紅衣女子，高坐馬上，手揚紅鞭，長鞭揮舞如長蛇，把一汙蔑父兄、調笑父兄死亡的眾人摔到馬下！

  她那日說了什麽呢？

  唐時閉了閉眼，似乎又回到紅衣颯颯、女子耀馬飛揚的那日。

  她說：“唐家百年將門，先烈無數，保家衛國，護國安民，正是唐家的浴血奮戰，馬革裹屍，才有爾等汴京城內的繁華奢靡，花團錦簇！唐將軍屍首全無！唐大少死的慘烈！爾等竟還敢汙蔑大魏脊梁！可惡至極！惡心至極！豎子怎敢！”

  她的火紅色長鞭耍的虎嘯生風，雷霆萬鈞，狠命地往那些口吐惡言的人身上揮去，打的他們滾地哀嚎，頻頻求饒。

  耀眼的日光照在她的臉上，印著她那絕美的容顏，仿佛是天生的王者，傲立在眾人之上。

  最後她被輔國公帶走，自此便上了南疆戰場，而他也自請帥令，奔赴東桑，為父兄報仇。

  今日再見已是三年後，那日的少女出落的越發耀眼奪目，可也心事重重，失了那時的不顧一切。

  唐時細細看了會她，把手中油紙傘遞給六皇子，抬步往她麵前緩緩走來，不多時，在她一步遠的地方站立，清泉般的鳳眸仔細地看著她。

  安平在這樣認真細膩的目光凝滯下，臉色莫名一紅，他的目光似乎看透了她的一切，讓她在他麵前避無可避，清澈透明。

  她微微退後幾步，偏頭躲開他的視線，輕咳了聲，“少將軍，你……”

  她這個模樣讓唐時低笑出聲，聲如清泉清冽，他解開肩上狐裘，不容拒絕地給安平披上，“寒風刺骨，出門記得帶個披風。”

  安平一怔，立刻想解開還給他，雙手卻被一個冰涼帶著繭子的手握住，她身體一顫，清潤的聲音帶著笑意在耳邊傳來，帶著真切的關懷，“你受重傷，莫要逞強。”

  “你也身負重傷，你更需要。”安平急切的開口，話一出聲卻陡然一怔。

  唐時溫柔認真的鳳眸盯住了她，裏麵的莫名情緒讓她不知所措。

  唐時眼睛細細描摹她的容顏，看著她突然手足無措，對著她微微一笑，輕聲道：“做的好。”

  安平被他淺笑的容顏一晃愣住，唐時已經再次開口，“對梁朝，做的好。”

  安平點了點頭，對他和自己統一的態度有些開心，笑道：“我也這麽覺得。”

  唐時垂眸認真的給她係披風，係好後便退後幾步，望著她，眸中神色讓安平不懂，他低聲道：“安家樹大招風，安家人又忠君烈骨，有些事卻不得不早做安排，我信你懂。”

  安平愣了愣，正想開口再問些什麽，唐時已經轉身離開，沒有回頭。

  他走向六皇子，六皇子扶住他，對安平笑著揮手，“安姐姐，明天見！”

  看著單純善良的的六皇子，安平柔了眉眼，捏著肩上狐裘，壓下內心的疑慮笑著道：“明天見。”

  一行人漸漸消失在風雪中，安平又稍稍站了會，摸著肩上狐裘，低頭不知在思索什麽，良久轉身進入府內。

  “咳咳咳……”寒風的冷冽讓唐時忍不住的輕咳出聲。

  六皇子緊緊地靠著他，似乎想給他一些溫暖，他身體卻仍然冰冷刺骨，六皇子繃著臉，“舅舅你身體不好，不應該來接我，都是我的錯，害得舅舅跑這一趟！”

  唐時一隻手按在他的頭上，輕輕搖了搖頭，他目光中似有懷念，“與你無關，是我自己想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