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挑釁
作者:
幾春風 更新:2021-10-19 01:24 字數:2166
獄中再度陷入一片靜謐,祝九歌與衙役大眼瞪小眼,雙雙翻著白眼誰也不服誰,這個京府尹,心中一定有鬼。
嘎吱。
牢門再次開合。
“你們兩個,可以走了。”
京府尹身邊的少尹站在門口,高傲不可一世。
祝九歌秀眉上揚,心中歡欣雀躍,急忙扭頭扶起祝五歌,“五姐,五姐,我們回家。”
“回家?”祝五歌還在發懵中。
“是啊,放我們走了。”
祝九歌望著少尹離去的背影,心中愈發疑惑。
出了衙門,祝九歌伸腰展臂,深深吸了口新鮮口氣,抬眸便瞧見一棵槐樹冒出了牆頭,在牆外落下一片陰翳,一輛馬車靜靜候在此處。
帷裳掀開,一張熟悉的麵孔漸顯,天庭飽滿,發冠高高束起,胸口雙雀織錦補子,不苟言笑,不怒自威。
“爹爹。”
祝九歌麵色欣喜,拉著五姐小跑過去。
取下軔木,馬車緩緩駛離,祝九歌坐在左側昏昏欲睡,心思早已飛到九天之外。
“爹爹,我和妹妹出府,並不知會撞見凶案。”祝五歌絞著手指,坐立不安。
祝尚清端坐著,雙手置於大腿,即使車身晃蕩,他也紋絲不動,“此事既已了結,莫要再提。”
“九歌。”
祝九歌正做夢追逐野獸,忽地被一聲驚醒,睜眼便撞上那雙萬年如冰的黑眸。
“你是祝家嫡女,一舉一動都被人看在眼裏,以後無事,不要出府。”
“哦。”
祝尚清蹙眉,冷聲質問,“哦?”
“我和姐姐是好心才去報的案,誰知道被人冤枉了一通,那獄中又暗又冷,那京府尹......”
“知道了爹爹。”爹爹的眼神仿若要吃人,祝九歌趕緊點頭答應,心裏卻早已將叮囑拋之腦後。
出了詔獄,祝九歌被嚴加看管著,大門不能出二門不能邁,整日就在屋中麵壁思過。
思過,思個屁。
午時,丫鬟前來送午膳,剛聞見腳步聲,人就已經坐在桌邊翹首以盼。
桌案上淩亂不堪,紙、筆、硯互相隔了十萬八千裏,鬼畫符紙鋪得滿地都是。
“小姐,字練得如何?”春眠是大夫人的陪嫁丫鬟,現如今主東院雜事。
“有肉。”
祝九歌原始本性一覽無遺,半天不見葷腥,嘴裏就苦澀無味。
“小姐,注意用餐禮節,用筷。”
春眠屈指倒扣桌子邊緣,卻不見她有半分在意,除了吃食,眼裏再無半點光芒。
院中立著一棵挺拔喬木,枝葉如扇,四季常青,有生財護財之意。
自打祝九歌入主東院,葉色蔥鬱不複存在,抬眼望去,光禿禿直衝青天。
“哎。”
“你歎什麽氣,喬木耐寒耐蔭,不挑食兒,很快就能長出‘扇子’來。”祝九歌嘴裏塞著一隻雞腿,甕聲甕氣寬慰她。
“那青果實還未成熟,小姐就給敲掉。”
“它們阻礙我回家了。”
當初她就是從樹上跌落,才來到這個規矩多、又無趣的宣國。顯陽老家的樹都被爬禿嚕皮,屁股摔成八瓣,也沒能回部落去。
春眠嘴角抽搐,隻得訕訕走開,繞著桌案撿廢紙。
“小姐還是認真些練字,夫人說了,若是這‘永’字寫好了,就解你禁閉。”
“真的?”
九歌眼前一亮,低頭瞧了眼雞腿,連筋的肉渣掛在骨頭上麵,如狗啃一般。
春眠還未笑開,桌案後已正襟危坐一人,抹去滿嘴油沫。頭正,身直,臂開,足安,五指執筆,狼毫點墨,不慎掉落一滴,如潑墨般在宣紙暈開。
“小姐,午膳不用了?”
“不吃了。”
春眠俯身望去,祝九歌那如海藻一般濃黑長發披散,濃密睫毛撲簌如蝶,翹挺鼻頭染上些些薄汗。
“點為側,側鋒峻落,鋪毫行筆,勢足收鋒。橫為勒,逆鋒落紙,緩去急回,不可順鋒平過。直筆為努,不宜過直,太挺直則木僵無力,而須直中見曲勢。”
永字頭上一點隨著筆鋒展現,落於潔白宣紙,如雨點一般生動,橫豎交織無順鋒。
看著就像,就像縮骨功,周身蜷成一團。
祝九歌行雲流水,嘴裏念念有詞,“鉤為趯,駐鋒提筆,使力集於筆尖。仰橫為策,起筆同直劃,得力在劃末。長撇為掠,起筆同直劃,出鋒稍肥,力要送到。短撇為啄,落筆左出,快而峻利。”
春眠盯著快要成形的“永”字,眉頭緊擰。
太難看了。
“捺筆為磔,逆鋒輕落,折鋒鋪毫緩行,收鋒,收鋒重在含蓄。好了,春眠你瞧瞧,寫得多好看呀。”
祝九歌擱下筆,縮著脖頸吹幹宣紙上的墨,掌心翻斜,指尖朝下,炫耀縮骨派書法。
春眠:“......”
......
碧水齋是京都最大的書坊,老板從底層發家,為人處世不拘一格,更是在危難之際,將兩個親兒子送進軍隊,納入周王帳下,多次出生入死建功立業。
聽聞邊疆傳來捷報,老板大喜,放出消息稱連續三日,凡到碧水齋消費的顧客,一律半折,且贈送江南特色糕點。
消息一出,人潮蜂擁而至,前腳趾踩腳後跟,蜂屯蟻聚。
祝九歌舉著一根糖葫蘆,眼咕嚕四處轉,看什麽都新鮮,更別說瞧見如此熱鬧的場麵。
半個月未出門,不去湊一湊熱鬧,她怎能甘心。
“讓一讓,讓一讓。”
花露香味、汗液臭味混雜,一時分不清是誰身上的味道,祝九歌捂著鼻子硬是擠了進去,令她失望了,隻有滿屋子的書。
真是無趣,還很燥熱,還是趕緊走吧。
“哎,哎,你站住,把我擠倒了還想跑啊?”不知從哪裏鑽出一隻手,將她推搡著往後踉蹌幾步。
祝九歌秀眉擰起,這人她有印象,眉毛粗黑如炭,眼睛如鼠嘴若火腿,跟在她身後進來的那個女人。
“你在我之後進來,我怎麽會擠倒你呢,不要血口噴人。”
祝九歌自認為不是任人隨意捏的軟柿子,做錯了會低頭,沒有錯死都不認。
“你什麽意思?推人不認賬,哦~我說瞧著眼熟,原來是按察使大人的女兒,祝家九小姐,女同夥!”
女人叉著腰,眼睛長在頭頂上,不可一世。
這一聲“女同夥”,成功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祝九歌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