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褪去。

  牆頭簷角，一朵朵寒梅於枝頭傲立，迎著凜凜冷風，悄然綻開嬌豔欲滴的花苞。

  白瓣如雪，紅瓣如纓，為單調乏味的冬日平添一抹恰到好處的趣味。

  簷廊下小姑娘穿著一身厚厚的鵝黃色襖裙，梳上了高尾，早晨初陽光輝灑落在人的身上，將小姑娘整個人都襯得暖烘烘的，像個小福娃娃。

  她一張軟乎乎的包子臉不施粉黛，瑩白中透著淡淡的馨粉，圓圓的還隱者睡意的杏眸子又黑又亮，藏滿星輝，又透著小女孩兒的嬌憨。

  樓玨抱臂在一側注視著人，越看越覺得人這會兒像個球兒。

  圓滾滾的球兒。

  霍雲傾，好像長矮了。

  “阿拾，現在就……開始麽？”霍雲傾亦步亦趨來到人的身前，白嫩小手揉了揉眼睛。

  她還困著呢就給她叫醒。

  她心中小聲嘀咕埋怨，都怪月娘那丫頭多嘴，昨兒個著著急急沒搞清楚狀況便將這事兒告訴了爹爹娘親，不忘在府上大肆宣揚了一番，現在大家的目光一時之間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她騎虎難下。

  但是她知道，練武什麽的，根本不適合她。

  霍雲傾想，要不就趁人在府裏的這段日子練一練裝裝樣子，等人走了，誰還能逼著她繼續學武功？

  而且阿拾要教她武功，不過也就是為了能在爹爹娘親麵前博得好感，想來不會太刁難她。

  樓玨掃了眼麵前快裹成粽子的小姑娘。

  這副樣子？手腳能伸開嗎？

  她怕是還沒睡醒。

  他恭敬，“小郡主，穿太多了。”

  月娘跟了過來，瞄了眼眨巴眼睛的霍雲傾，抿了抿唇為人解釋，“呃，阿拾，是我讓小郡主穿的，小郡主身子弱，這天冷，萬一凍出個好歹……”

  “月娘姐姐也是習武之人，應當知道不宜穿得太厚。等會對身體不好。”

  月娘默住。

  其實，是小郡主怕冷非賴床上，她沒辦法才給人穿成了這樣。

  說等會動不了，就不用練了。

  “還是換了吧。”少年溫聲。

  霍雲傾凍的一哆嗦，聲音嬌怯，搓了搓冰涼的小手，“阿拾，太冷了……”

  “要不，我們去屋裏頭練吧？裏麵有火。”霍雲傾朝人眨著眼。

  月娘訕然一笑，到底心疼小姑娘，在一旁跟著附和，“是呀阿拾，屋子裏暖，去屋子裏頭吧。”

  樓玨看著麵前想一出是一出的小姑娘眉頭微蹙。

  這麽點苦都吃不了？

  就這樣，還學什麽武功？難怪人之前學什麽都學不成，都是被慣出來的。

  “小郡主不必擔心，一會就不冷了。”

  他有的是辦法讓人熱起來。

  “您既怕冷，那便穿著吧，我們去院子裏。”

  少年顯然是不願意讓步的。

  霍雲傾求助的目光看向月娘，月娘表示愛莫能助。

  昨兒個城主說了，小郡主想要和阿拾學武功是好事，接下來的日子都由阿拾來帶著人學，城主知道小郡主性子懶惰，所以這些全由阿拾安排做主。

  “小郡主加油，月娘相信您一定可以的！”月娘在心中默默為人鼓舞。

  霍雲傾極其不情願地被少年拉下了台階。

  “阿拾，我們等天氣暖些再學好不好？”霍雲傾還想掙紮。

  這麽冷她是一步都不願出來的。

  “出太陽了。”少年垂眸回應。

  出太陽可也是冷的啊！

  “紮馬步您會嗎？”

  霍雲傾望著小臉嚴肅的少年撇了撇嘴，“阿拾，我餓了，要不我們先去用早膳……”

  “紮完再吃。”

  “阿拾……”

  “小郡主專心一些，不要說話。”

  霍雲傾：……

  她再次不情不願地按照人的要求在原地紮起了馬步。

  紮就紮，她以前就紮過，難不成還會怕了不成？

  樓玨看了眼動作十分不標準的小姑娘，皺了皺眉心。

  少年聲音溫沉耐心：

  “手抬高。”

  “腳分開。”

  “蹲下去一些。”

  “眼睛別亂看。”

  霍雲傾抬著凍得紅撲撲的小臉，聽著人的話一點點調整自己的姿勢。

  樓玨看著人還是不滿意。

  穿得太多，以至於人做的每一個動作在他眼裏都十分別扭。

  樓玨親自上手，將人的手和腳一點點掰正過來。

  “抬高。”少年聲音依舊溫和恭敬。

  霍雲傾卻能看見人可恨的麵龐。

  他滿眼都寫滿了對她的嫌棄，他不說她也知道他想罵她蠢貨。

  月娘和幾個丫鬟看得出神。

  “小郡主當真要學武？”

  月娘點頭，“我親耳聽見的，小郡主說身為霍家女不能玩物喪誌，要向城主和夫人學習。”

  “阿拾教得可真細心，這次小郡主有心學，阿拾又那麽厲害，想來小郡主這次不會再失敗了。”

  無論文武，過去都讓霍雲傾試過的，可惜人全部以失敗告終。

  教武的氣跑了，教書的也氣跑了，如今她們正愁竹清先生離開後人是不是要繼續無所事事，沒想到又重拾武藝了。

  “手抬高。”

  這邊，樓玨不厭其煩得再一次提醒人。

  霍雲傾兩腿打顫，委屈得快哭了，“抬不高了！”

  樓玨頭疼，直接將人往下墜的手給抬了起來。

  “這樣，保持。”

  霍雲傾艱難咬牙支撐，有苦不敢言。

  手好重，好酸，好想休息……

  樓玨瞄了眼人跟著身子抖起來的手，沉凝片刻，轉身去後頭折了一根手指粗細的樹枝。

  眾人：！！！

  阿拾不會要對小郡主動手吧？

  霍雲傾：！！！

  去拿棍子算是個什麽意思？

  難不成他還要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以下犯上？

  她渾身戰栗，光潔的額頭跟著起了一層細汗。

  “誰讓你蹲下去的？”少年冷不丁出聲。

  霍雲傾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完全蹲了下來。

  她一哆嗦，忙抬了抬屁股，讓馬步的姿勢標準起來。

  樓玨手中把玩著樹枝，眸光有意無意地瞟過霍雲傾身上。

  “小郡主如果再做不好，別怪小的不敬。”

  霍雲傾咽口水。

  “阿，阿拾，那個……”

  霍雲傾支支吾吾，“我可以先休息一會嗎？”

  “一刻鍾後休息。”樓玨淡淡。

  “還有多久？”霍雲傾已經等不及了。

  “現在啊？”少年麵上正經，“半盞茶不到。”

  霍雲傾：……

  合著才六分之一不到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