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退人後，星宿星君抬腳往隔壁的神宗閣去。

  裏麵放置的是塵封許久天神命薄，除了機緣仙子和天帝，其他人未得允準一般都不得進入。

  但若是星宿星君，這兒也沒人會攔著，他算是這兒的半個主子，機緣仙子便是由人親手教導提拔的。

  他抬手化去門口的封印，大大方方進到了神宗閣內。

  裏麵四角點綴明珠，哪怕四周封閉，也依舊明亮如室外。

  他掃過一排排書架，走到其中一排前方，手指輕劃過冊子上的名字。

  “九黎真神……”

  星宿星君目光最終停留在一本冊子上。

  他抬手將冊子抽出。

  上麵是九黎真神在天界的冊錄，記載了人自出世後幾千年的薄運，與人命格相連。

  九黎真神隕落後，其卷宗就被一並收藏到神宗閣內。

  星宿星君微眯了眯眸子，將人的命薄翻開。

  九黎乃鮫人一族，短短千年時間便從地仙晉為上仙，之後的萬年裏，修煉化為真神，這般境地，已經算是當時天界的翹楚之輩了。

  後又為天界除去了妖女，如此功績，當前途無量，可惜最後，卻自甘為了一個妖女之子散去了一身修為，元神盡散。

  “妖女之子？”星宿星君嗤笑一聲，眸底隱隱有嘲意。

  妖女之子就該死麽？他想。

  眾人皆為九黎真神歎惋，卻沒人考慮過那無辜的妖女和她的孩子，明明什麽也沒做，隻因身負一份逆天神力，而慘遭六界覬覦。想隱姓埋名，可最終還是沒逃過天界的追殺。

  其實樓玨什麽也沒做錯，錯的是那些愚昧又自私的神。

  譬如，顏洛？

  星宿星君看了眼手中的命薄最後一頁末尾並不顯眼的小字，目光微沉。

  他手指微抬，麵目表情的將末尾的字化為空白，將冊子合上放回了原位。

  城主府，

  池衍一直等到了夜裏才去了裴臻的屋子裏。

  萬家燈火俱滅，而還燃著蠟燭的竹屋中，年過十五樣貌俊美的少年還在案桌前伏案未眠。

  黃卷青燈，少年英氣初顯，眉目間溫潤被清寒取代。

  一旁的阿福替人倒了杯茶水，“公子，三皇子那邊的人遞來了消息，說三皇子近日私下聯動諸方，看來已經是等不及了。”

  裴臻聽著人的話覆手將案桌上的書卷合上，攏了攏眉心。

  老三的動作比他想象中還要快，如今看來，回京都一事不能再耽擱。

  “公子可決定好何日啟程？”

  “明日我與先生會去和霍城主辭行，後日出發。”

  裴臻掀眸，目光落在軒窗外。

  屋外是陰沉沉的夜，冷風作祟將竹葉吹的沙沙作響。

  “通知我們的人，各城州人馬於長梁城郊外集結，埋伏在通往京都的必經之路西漣灣。”

  “其餘的，城中待命，沒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行動，聖上那頭安排我們的人隨侍保護，凡入口之物，務必小心再小心。至於在地下城的，那些獸物，你們知道該怎麽做。”

  他要讓他們這次，有來無回，一網打盡！

  “好，我這就去通知我們的人。”阿福拱手朝人行了一禮，抬眸之間，有一瞬的猶豫。

  他試探，“公子之前說的，那個阿拾我們要什麽時候動手？”

  裴臻抿了一口茶水，默了半晌後搖了搖頭，“不必了。”

  他想了很久，他不想成為聖上和褚燕那樣的人，殺一個褚燕，是為報仇，亦是不得已而為之，阿拾與他而言，除了霍雲傾隔在中間，並沒有仇怨。

  “不殺了？”阿福驚訝人的回答。

  那阿拾可是嚴妃的兒子，若是不處理幹淨，日後生出禍端來該當如何？

  “怎麽，你有意見？”裴臻看了眼大驚小怪的人。

  阿福垂眸別開目光，含糊：“我，我當然沒有意見。”

  他又偷偷瞥了一眼人，“可是竹清先生有沒有意見就不好說了。”

  竹清先生常說，為君者，除了聖明，還需涼薄。他家主子重情，這是好事，也是壞事。或許有一日，人會因為優柔寡斷而給自己釀成大禍，得不償失。

  裴臻哂笑，“怎麽，你的主子變成先生了？”

  阿福：……

  他這不就善意的提醒一下麽？

  “公子莫要打趣小的，小的是您的人，自當為您考慮。”

  “謝謝你。”

  裴臻說的輕飄飄的，阿福一時間聽不出來人到底是真心實意感謝他還是在拐彎抹角的諷刺他。

  “還不走？”裴臻覺得人在這兒實在幌的自己頭暈。

  阿福抿唇，訕訕開口又問：“公子不殺他，是不擔心小郡主嗎？”

  裴臻掃了一眼麵前諂媚又八卦的青年，強忍著想揍人的衝動，笑著道：“你倒是很關心我的事？”

  阿福笑得燦爛：“公子說得哪的話，小的不關心您，還能關心誰？”

  裴臻勾唇，“不如這樣，我給你找個媳婦兒，你以後多關心自個媳婦。”

  “那感情好啊！小的覺得那……”

  “街口那家點心鋪老板的千金正值芳華。”

  阿福：……

  沒記錯的話，是個胖妞，整日隻知道吃啥也不會，她爹專門為了她開的點心鋪子都快被她吃沒了，這城中的媒婆一聽是人，不管她爹給多高的價錢都不敢接。

  他造孽要去娶人啊？

  “滾吧。”裴臻挑挑眉。

  阿福這回頭也不回跑了。

  裴臻起身，看了眼天色，熄了書房的燈自顧回了房間，洗漱，睡下。

  池衍看著屋中燈終於滅下，抬腳踏入了院子中。

  他一躍至二樓的屋子，穿門而入。

  他看著人榻前垂下的帳簾，勾了勾唇。

  沒想到，他有一日居然能如此輕鬆的將天界威名赫赫的四殿下給除了？

  雖說手段是卑劣了些，但不費一兵一卒，沒有傷亡，於他而言是好事。

  左右魔界在他人眼中一直算不得光明磊落。

  池衍召出寂焚，往那寂靜無聲的床榻一步步走去。

  渾身泛著黑氣的劍尖挑開了簾子，露出裏麵睡相端整的少年。

  墨發玉顏，是無可挑剔的長相。

  池衍輕哂一聲，“細細一看，和那位芷潯公主還有幾分相似。”

  若是那位芷潯公主知道他殺了她的四哥，估計會想把他大卸八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