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最慘的事莫過於頭頂一點青，而更慘的莫過於頭上能跑馬。

  當安婉的話音落入耳畔，縱然知道她或許是在誇大事實，但鍾離雪還是不可避免產生惱怒與鬱悶之感。

  於是，她望向林奇。

  眼神之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而林奇看著她不善但還保留著一絲信任的目光。

  如果眼中所表達的意思沒有翻譯錯的話，那就是：

  ——若你不給出合理的解釋，回家就跪搓衣板吧。

  很好，還有機會。

  雖然不知道異界有沒有類似的習俗，但想必讓阿雪不滿意下場一定不會太好。

  林奇心下默默歎了一口氣，冷靜下來，然後看向對麵的安婉。

  師姐總是給他搗亂，假如不是知道她對男女之情毫無興趣，甚至他以為師姐都喜歡上了他。

  回想之前與她的一幕幕，他又下意識忽略掉那個最可能的選項。

  大概是師姐無聊了，給自己找些樂子吧？

  她又沒有親人朋友，唯一能夠親近的隻有他這個師弟。

  於是，他給安婉一個無奈的眼神，然後向鍾離雪開口道：

  “阿雪——”

  開口的一瞬間突然有種要被柴刀的感覺……林奇心中對於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不已，但還是看向麵上平靜的白裙少女，眼神直視不再躲閃。

  但，出乎意料的。

  “……我不信。”

  比林奇先開口的是鍾離雪，她沒有等著他的解釋，而是轉身凝望著眼前的銀發女人和黑色宮裝女子。

  沉默片刻，她用著清冷的聲音道：“他不是那樣的人，即使是向你說的那樣，也不是他的本意。你說這話又有何目的？”

  她沒去回答鬱念薇明顯撒謊的話，而是回應安婉說出的事實。

  然而，麵對鍾離雪的質問，安婉沒有表現出絲毫的異樣神色。

  她隻是神情平靜的看著眼前如同一對璧人的男女，然後，淡淡道：“我剛想說，對於他的那些冒犯與衝動，我是不在意的，所以你不必糾結這點。”

  聽著銀發女人無所謂的話語，鍾離雪一瞬間甚至生出了方才她維護林奇是在自作多情的感覺。

  安婉說的話仿佛在嘲諷她得到了糖果就像他人炫耀，而本人實則是對那糖果看不上的。

  可是，這女人明明每次恰到好處在他們感情升溫之時出來破壞……

  鍾離雪一時也揣測不出安婉的意圖。

  她吃錯醋了？

  但她絕對不會承認這點，於是，她的美眸冷冷打量了林奇一眼。

  要輪錯也是該他承擔，不是他去招惹這麽女子，何至於她變得如此多疑敏感。

  林奇：？？？

  雖然不明白三言兩語之下，甚至無須他出麵，箭弩拔張的氣氛便緩和下來，但林奇覺著這真是一件可喜可賀的好事。

  “所以寒暄之後可以談正事了嗎？關於我這個蠢貨師弟的。”

  安婉平靜道，視線落在了場中唯一的男人身上。

  林奇很想吐槽師姐為何能把剛才暗藏洶湧的對話叫做寒暄，但他還是被安婉所說的正事吸引了注意。

  “什麽正事？”他問道。

  “關於你體內的器靈。”

  安婉大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

  林奇聞言心中大駭，他最大的秘密被師姐發現了？！

  他按捺住萬般思緒，沉默片刻道：“師姐，你知道些什麽？”

  這句話他在鬼域與安婉初次相逢時問過，那時師姐避之不談。

  他清楚安婉的能力特殊，有著近乎卜卦般的神奇，但對於係統的事他認為就算是師姐也所知甚少。

  鍾離雪安靜聽著兩人的對話，低頭沉思，也顧不得剛才的不愉快。

  她之前隱隱推測林奇所做的那些事是在驅使之下所為，沒想到是器靈嗎？

  她用異樣的眼色看了身旁的男子，微微猶豫一下，嘴唇囁嚅，想說些什麽，卻停在了那裏。

  在原諒他的那一刻，其實她已不想追究原因。但現在接近真相時，還是迫切想要知道。

  “我不知你與它做了什麽交易，但你真的相信它所說的話嗎？”

  安婉反問道。

  “而我可以將它從你身體中剝離，讓你掌握它，也能實現你的目的。”

  不得不說，師姐十分會揣測人心。無論是在紮心方麵還是談判勸導，都無一例外的展現著她對於人心的把握。

  於是，林奇麵露複雜之色。

  “放心，不會對你有所損害，亦不會讓它逃掉，縱然它是曾經一個偉大的存在所創造的。

  ——而我想其他兩人應該會放下成見，在這個關頭做出正確的選擇，譬如幫你攔著它。”

  安婉繼續循循善誘，甚至連後顧之憂都替林奇考慮到了，簡直貼心到極點。

  她與鬱念薇是早已達成交易，而鍾離雪未說話很明顯也表明同意。

  天地間最強的三個女人在這一刻達成一致！

  當自己赤裸裸暴露在眾人中，林奇從震驚中緩過，沒有太多的驚愕。

  他本來就沒再打算隱瞞係統的存在，隻是現在被安婉挑明而已。

  對於師姐的提議，他頭疼的揉了揉眉心。

  信師姐還是信係統，這個問題關係到他迄今為止付出的所有心血能不能變現。

  一邊是陪伴他無數世，給予他重生機會的係統。雖然在這一世中老坑它，但無疑，相處這麽久，莫說是有靈智的係統，便是冷冰冰的機器也有了感情。

  而另一邊是智者無雙的師姐，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關鍵是在感情之外的事上從未坑過他，畢竟他還欠著對方靈石未還。

  在他的剩餘價值榨幹之前，黑心資本家師姐應該不會害他性命。

  可惡！好難選！

  林奇眉心都快揉皺了，於是，他轉換了思路——

  一邊是同穿一條褲子的損友，一邊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女神，你的選擇是？

  這還用得著選嗎！！？

  他微微閉上眼眸，輕輕歎了口氣，對著安婉道：“師姐，我答應你。”

  抱歉，狗係統，不是爹地不愛你，而是對方實在給的太多……

  再說，隻是將係統從他體內揪出來，與他的訴求和係統的利益完全沒有衝突。

  此時此刻，與麵無表情相反，林奇不知懷著怎樣奇特的心情，那是麵對未知的迷茫。

  察覺到他的忐忑，鍾離雪悄悄向他靠近些，默默注視著他，似乎在給他傳遞力量。

  而鬱念薇見到此幕，忍下取而代之的衝動，眉間閃過暴戾，但目光灼灼緊盯那襲白衣。

  安婉將眾人的動作與表情盡收眼底，眼神依舊淡漠，遮掩著一絲陰鬱。

  一切快要結束了，她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