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夜空之中，唯有長風的獵獵之聲以及兩個女人的身影。

  一人黑色宮裝，身材窈窕，媚眼如絲。

  另一人銀發銀眸，裸著玉足，眼神淡漠。

  她們並肩而立，俯視著身下的燈火不夜城。

  那成片的燈火在她們眼中隻如星星光點，仿佛身下的城池不是那般的龐然巨物而隻是渺小的一點。

  “不去對你的師父請安？”

  安婉的聲音回蕩在飄揚的夜風之中，但並沒有隨著風飄到遠處，反而凝聚在這方空間內。

  身旁的嬌媚女子似乎一時陷入了怔然，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嘴角的笑容也緩緩收斂。

  漫長的沉默之後，不知過了多久，仿佛過了從天地初生到現在的時間才有她的嬌笑傳來。

  “請安？”

  鬱念薇從方才失神的狀態回來，頓了頓道：

  “如今我留著他的性命也是為了更好玩的遊戲，又何必去向他請安嚇著他呢？”

  “……是嗎？”

  安婉揚了揚眉，靜靜看了身邊一會兒。

  不得不說，她師弟的這個徒兒一顰一笑都別有風情，誘人心魄，更何況資質無雙。雖然有人為改造過的痕跡，依舊瑕不掩瑜。

  因此在這方天地之中，她沒有把握拿下對方，同樣的對方也是。

  實力才是雙方平等對話的基礎，這是她們為何在這兒心平氣和談話的原因。

  安婉淡漠的銀眸一絲異樣閃過，淡淡道：“是好玩亦或是不想殺他，我認為你的心裏十分清楚。”

  鬱念薇心頭頓起幾分慌亂，麵上還是嬌媚一笑，道：

  “——當然是好玩。這天地間誰人不知我是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又怎麽會對人手下留情？而且既然我能殺他一次，自然有第二次。他和我的師徒情分早已斷絕。”

  安婉並沒有多餘的表情，對於這句話充耳不聞，甚至對方的殺意也被她輕輕拂過。

  她神色平靜，繼續道：“說起來，你師父與我下棋時，曾提及你的事。他說他答應過你不學別人下棋，可有此事？”

  於是，鬱念薇的嘴角緩緩凝固，表情微不可查的僵硬了一下。

  “隻是他笨，不想學棋找的借口而已。”

  她冷聲道。

  若不是他笨，自己也不會從暗無天日的牢籠裏掙脫。

  “……是嗎？”

  這是安婉今晚的第二次詢問，語氣平淡。

  對話是一門藝術，需要的是心理博弈和言語上的交鋒，而她深諳這點。

  通過細致入微的觀察，找出對方的薄弱環節，最後給予致命一擊。如此便在對話之中占領上風，而隻要對方失去冷靜，那她便贏了一籌。

  這條規則適用於其他任何情況。

  “當然。”

  沒有任何猶豫的，鬱念薇俯視著身下屬於她的城池笑道。

  但安婉並不打算放過任何一個乘勝追擊的機會，對於如何將對手談崩她亦有深刻的見解。

  “——那個穿著白衣的清冷女子，你知道她的身份嗎？”

  “嗯？”

  “你或許該叫她師娘，她可是你師父三書六禮四聘五金娶過門的。”

  當這句平淡但態度十分認真的話語落入對方耳畔之時，安婉的神情就像出門遇到一陣微風那般雲淡風輕。

  頓了頓，她又若無其事的補充了一句道：“事實上，他旁邊的兩個一模一樣的女孩子也與他情定終身。也就是說，你可能不止一個師娘。”

  不止一個師娘。

  一個師娘。

  師娘。

  “……”

  安婉華麗麗的結束了她的暴擊，空蕩的夜空之中似乎一直回想著她的話語。

  這一次，鬱念薇的神情再也繃不住，那份嬌笑凝固在了臉上，就連那雙勾魂的媚眼也失去了神采。

  ……很明顯，殺人如麻的女魔頭在安婉麵前也沒能撐過幾回合，比之其他人好不到哪去。

  即使是口口聲聲說著與師父恩斷義絕的她，在這句話麵前依舊碎掉了自己堅強的玻璃心。

  無比漫長的沉默之後，她終於緩過神來，語氣帶著肅殺之意：“那就玩完之後全殺了。”

  安婉不經意間眉頭微微皺了一下，這不僅是因為對方身上散發的濃鬱殺意，而且這話語還帶著對她清晰的警告。

  她這師弟的徒弟倒是一個不好相與的人物。

  “我與你在此不是來談論這些的。若是你隻有這些話想對我說，那還是趁早請回吧！”

  鬱念薇冷哼道。

  即便對方是登門拜訪為她傳遞師父的情報，她也難以忍受這種在她傷口一而再再而三撒鹽的話語。

  “抱歉，是我說太多了……”

  就在她以為對方服軟之際，隻見銀發女人雙手一揮，淡淡流轉的光幕出現在她們身前的夜空上，宛若鏡花水月。

  而那鏡子裏映照著的是林奇與鍾離雪背靠背的身影。

  他們倆安靜的坐在屋簷之上，仿佛一對璧人。月光灑在女孩淡淡笑意的臉上，說不出的絕美與安詳。

  從安婉的話落下，鬱念薇便見到了這樣一幕，思緒如電光火石般流轉，隻是在一瞬間腦海裏便再無其他。

  “……”

  夜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就連風聲也停止了呼嘯。

  星光也為她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念薇！

  下一刻，光幕哢嚓碎掉化作靈氣逸散在空中。

  鬱念薇微微呼出一口氣，然後看向身下的不歸城。

  那張美麗的麵龐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情緒，令人難以捉摸。

  在兩人的交戰之中她處於下風這是非戰之罪，畢竟每一次都是她被動接招。對方似乎清楚她的所有痛點，每一擊都打的恰好，而自己對於對方的認知甚少。

  隻是麵無表情比上剛才的嬌笑更能傳遞某種信息。

  她，破防了。

  所以——可惜了。

  安婉看著很快恢複過來的鬱念薇，輕輕搖了搖頭。

  如果沒有那個小丫頭的話或是在感情的戰爭之外，這倒是一個可敬的對手。

  而她俯視著不歸城的陰影之處，眼中醞釀著某種情緒。

  但打擊對方隻是為了更好的談判。

  於是，她平視著對方的嬌媚臉蛋，緩緩道；“我們之間也許可以做一件交易，但是你得取消你那可笑的考驗與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