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無數光點在閃爍，然後膨脹成夢幻般的氣泡升空、破裂。

  恍惚間，寧詩晴耳邊出現許多親昵的低喃，看見的是一片光怪陸離的世界。隨後畫麵一轉，整個世界都清晰起來。

  她知道自己是進入了幻境，但眼前的…一切都真實的那麽不可思議！

  近處是一方庭院，垂著羊角辮的小女孩笑盈盈的蕩著秋千，那分明是小時候的妹妹。

  而自己……她低頭看了看嬌小但略顯寬鬆的練功服，重回十歲那年嗎？

  鼻子還能聞到若隱若現的花香，庭院圍牆的質地是那麽細膩……

  但很快畫麵走馬觀燈，一幀一幀迅速略過。

  雖說自己身處其中，但卻像一個旁觀者。

  她的身體也在不斷變幻，她可以看到聽到，但卻不能操縱身體，隻能按照畫麵中所進行的那麽做。

  她看著這些或是已經忘卻的記憶，或是那些熟悉的身影，有時微笑，有時默默流下眼淚。

  直到那一晚，夜裏仍然會夢到那晚！

  數顆人頭，一字排開，擺在一張長桌上。

  她和妹妹躲在一個隱秘的角落裏，這是家族最後的庇護陣法，有遮掩氣息的功效，卻唯一留給了她們姐妹。

  她雙手護住妹妹的頭，而自己卻滿眼通紅的看著這一切，牙關緊咬，一言不發。

  耳邊聽著的是有個頭目訓斥手下的聲音：“追！莫讓她們跑了，斬草除盡不懂嗎！”

  畫麵繼續走動，轉眼來到密林間。

  她將伴隨她多年的玉佩摘下掛在了妹妹的脖子上，往身後望了望急促道：“這玉佩聽娘說在城北的寺廟開過光，能保佑人平安，你且帶好。我現在去引開追兵，你就往前去渡口。”

  她咽了咽唾沫又飛快說道：“若是三日內我沒回來，你就南下去劍宗！”

  隻見妹妹雙手緊緊握著她，說什麽也不走。她不得已掙脫了妹妹的手，向著密林深處跑去。

  ……

  但後來的畫麵跟她現實發生的有所不同。

  她後來返回與妹妹約定好的地點，卻隻發現了那帶血的玉佩，而妹妹不見了蹤影。她雙目無神的看著那玉佩，內心隻有麻木，但漸漸升騰起的是更加滔天的恨意。

  但本該在妹妹手中覺醒的器靈此刻因為染血被她喚起。她緊握玉佩，跟隨器靈的指示孤身前往劍宗，隻在江邊留下一個決絕的背影。

  再之後，有了器靈的幫助，她修煉突飛猛進，一路勢如破竹並在試煉中獲得了劍宗祖師的傳承。

  從此，不論是葉天之流，還是其他勢力的天才她皆以劍壓之。

  最終她一劍削掉血焰樓樓主的腦袋。

  大仇得報後，她像師兄所說的那樣淩此世巔峰。至此，此方天地再也無她一合之敵。

  當然，她與師兄也相識相遇，隻是那個師兄遠比現實的他更加瘋狂。

  他對她愛的那麽熾烈又不顧一切，但卻像是飛蛾撲火一般。因為自己始終對他沒有感覺甚至是厭惡無比，最後師兄愛而不得鋌而走險被以證大道的她一劍刺穿。

  至此，所有畫麵結束，讓寧詩晴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而近日裏一直縈繞在心頭的灰霧終於點點消散開。

  這樣的人生也算沒有遺憾了……

  但…真的沒有嗎？

  她像是重活了一次，而那個轉折點就發生在妹妹的生與死上。

  寧詩晴不禁思考兩者之間的聯係。當日妹妹曾說冰境有追溯往昔，重新挽回過去後悔之事的效果，

  但幻境裏所發生的事情她根本無法改變，就像被書寫好的命運。

  它完美且順利，似是話本小說裏的主角，而內心隱隱有聲音在告訴她——這本是她應有的。

  但如果就算讓她重新選擇，她依舊會選現實所發生的一切，盡管她沒有得到傳承，沒有打敗葉天……而且不僅是因為她不想失去妹妹，或許還有某個她無論如何也不想承認的原因。

  到這兒思緒停止，眼前的世界像鏡子一樣破碎，裂紋越來越多，越來越大，伴隨著哢嚓聲。

  白色的光芒從縫隙裏迸射而出，仿佛是在掙脫那些束縛他們的碎片。

  寧詩晴悠悠的醒過來，睜眼是蔚藍的天空，突然上方投向一片陰影。她如何不知現在在師兄懷裏。

  所以……

  “登徒子！”

  正查探師妹情況的林奇被猝不及防給了一拳，寧詩晴掙脫了她的懷抱，狠狠啐了他一口，慌亂的禦劍離去。

  林奇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望著師妹略顯狼狽的背影一時無言。

  雖然以他渡劫境的肉身這一擊並無痛感，但師妹這樣做讓他十分痛心啊！自己方才明明是怕她躺地上被石子硌著了，又不是想占她便宜！

  ……

  匆匆離開的寧詩晴也是反應過來，剛才她隻想著師兄莫不是在進入幻境之時做了什麽事。

  但自己身上毫不淩亂，而山峰之上的又滿是亂石頭。當下明白自己是錯怪了師兄，但又不好意思返回道歉。

  她來到一汪清泉旁邊，幽幽歎了一口氣，低頭便看到水麵映著一張羞紅的臉。芊芊素手貼在臉頰之上，還能感受到滾燙的溫度。

  似乎想到方才師兄神情錯愕的樣子，她噗嗤一聲笑了，就像石子投進水池裏，臉上蕩漾著歡樂的波紋。

  “活該！”她輕罵了一聲。

  但很快她就平靜下來，回想著之前發生的一幕幕，師兄他是怎樣的人呢？

  起初，她認為他是輕佻之人，自是不會對他有好感。

  後來，無論是妖域之行，秘境之險，葉家之約，還是遠赴寒鳳宮取冰境，師兄他都挺身而出幫助她化解危機。

  若說師兄不喜歡她，她自己也不相信。但為何每次就在自己好感剛剛升起，師兄又會做出讓她厭惡的事來？

  以前一直修煉，她從未想過這些事。但遇到心魔之後，她修煉也耽擱下來。終究是女兒家，寧詩晴心思也是極為細膩，之前種種蹊蹺之處她慢慢推敲著。

  突然一個想法陡然生出：若師兄真心待她好，也…也不是…不能答應他……

  她靜靜佇立在水池旁邊，地上的人影樹影都很微淡，不過水麵卻將她的臉映照著更加嬌豔欲滴。

  這世上的真話本就不多，一個女子的臉紅便勝過一大段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