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作者:乍光匣      更新:2021-10-18 00:26      字數:3439
  凡人看不見魔力,自然也看不見這王府從上至下的怪狀。

  好像有磅礴的漆黑魔力成環,圍繞整座王府盤旋,陰森至極,滲入地裏泥裏。

  魔修終於現身。

  他抬起手,掌心中隱約露出陣法的光芒,光芒陰森,似洞窟中閃爍的暗芒,照著王富貴的豬頭臉。

  程隕之腳下震顫,他隨意扶住顧宴的手臂,疑惑道:“地震了?”

  顧宴搖頭,扶穩他:“不,應該是陣法被激活了。”

  在神識中,王府所有被陣法喂養的人,皮肉鼓脹,很快腫成看不清五官的“靈力囊”。

  而王富貴是被影響的最大的那個。

  他呻.吟著醒來,卻驚恐地發現自己連翻身都做不到。

  渾身上下就像是在皮下挖了個孔,有人不斷往裏麵充氣,撐的他雙眼上翻,口角流涎,痛苦到流出眼淚。

  “啊,啊……”

  站在他床邊的魔修上下打量他,滿意又不滿意的神情。

  “劣質流油的皮肉,也就養出的靈力還不錯,”他自言自語道。

  王富貴也終於看清了床邊人的模樣。

  他已經完全沒了呼喚下人的氣力,腫脹的臉頰幾乎要完全遮擋住他向下看的視野。

  他勉強道:“你……你是誰……”

  魔修拔出小刀,銀光閃閃,似乎是特殊製過。

  王富貴:“啊!!!”

  那把小刀的刀尖對著他的胸口,就像劃一塊豆腐般,輕而易舉劃開一道口子。

  可是沒有血,一團濃鬱到了極點,以至肉眼可見的淺青色靈力從傷口中噴湧,接著才是被汙染的漆黑的血液。

  感受不到疼痛,然而王富貴已經被嚇得屎尿迸出,涕淚俱下,動彈不得,肌肉顫抖至痙攣。

  不知道從哪匯聚的氣力,他絕望大叫道:

  “仙師——”

  雪白劍光自天邊來,削掉了魔修手中小刀最鋒利的下半部分。

  那半截斷掉的刀片掉到王富貴胸口,啪嗒輕微拍打聲,終於把驚恐過度的王富貴嚇得昏了過去。

  那魔修眉頭一皺:“仙修?!”

  迅速放出神識掃過全府,掃至房前,見一位穿雪衣暗紋的年輕仙修背著手站在那兒,他手上腰上都沒有持劍,長發過腰,看似平平無奇,站在原地,毫無動靜。

  魔修放出神識,朝他撞去!

  然而料想的結果並沒有出現。

  他額頭一陣劇痛,吃痛地大叫,痛苦彎下腰去!

  程隕之走在他背後,正打算把王老爺轉移走,被魔修這動靜嚇了一跳。

  難不成顧宴的神識強到了這種程度,橫掃元嬰以下境界?

  不等他細想,那魔修已經躍出窗戶,與顧宴正麵相對。

  他抹了把流血的唇角,掌心發光的陣法隱約浮現,最終隱沒在皮下。

  魔修道:“我可真沒想到,居然會有元嬰道君願意來追殺我這小小金丹魔修。”

  他麵露殺意,卻並不害怕這所謂“元嬰道君”,想必有所倚仗。

  顧宴看他一眼,發覺他修為不穩,似有結魔嬰的跡象。

  他平靜道:“起碼吃了百人,才能走到這金丹後期。”

  魔修:“是,我隻要再煉化這一府之人,就能突破元嬰!你又何苦要在這時阻我道路!”

  顧宴搖頭:“吃人的道……”

  魔修驟然拔高聲線:“是吃靈力!”

  又有什麽區別呢?

  程隕之聽全了他們的對話,悄咪咪將王老爺搬到遠離戰場的客房。

  咚一聲,重物落床,他空口氣,直起身捶捶自己發酸的手臂。

  想了想,懸空掌心在王老爺頭頂,給他渡了點保命的靈力。

  那邊魔修已然和顧宴交上手,他舍棄了之前被削掉一半的小刀,從懷中掏出淬了毒的長刺,招招照人要害處捅。

  相較起來,顧宴看上去寒酸的多。

  他手上什麽都沒有,背著手來回走幾步,輕而易舉化解掉魔修來勢洶洶的攻勢。

  袍角縹緲,貓抓耗子似的撥弄兩下,便興趣倦倦。

  沒想到那魔修進攻是假,逃跑是真,見顧宴沒有攻擊意圖,靈脈內魔力化霧,冒出黑煙。

  身形一扭,便是要原地消失!

  他看起凶猛進攻,其實早就找好了退路。

  這種元嬰道君他見得不少,心中滿是傲氣,覺得金丹期的魔修一定是掌中之物,任他戲耍。

  然而,無人知曉他握有秘法,可以輕而易舉在元嬰期道修下逃脫,甚至能回過頭反製對方。

  魔修唇角露出不明顯的微笑,隻可惜不能帶隻肉豬回去享受。

  何況,他這次是來找師弟的,卻沒找到人,有些疑惑……正要發動秘法逃走,卻突然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他倒在地上,瞳孔映出雪衣下擺暗紋的倒影。

  死前,他隻感受到了龐大浩瀚的威壓,沉沉從頭頂壓下,幾欲直接碾碎他的天靈蓋。

  沒有想要逃脫的意圖,也生不出反抗心思。

  戰戰兢兢,七竅流血,甚至沒看到對方有拿武器的動作,就被輕而易舉碾滅了意識。

  經脈寸寸碎裂,即將成型的魔嬰從他金丹中呼嘯逃出,被雪衣公子伸手,牢牢抓在掌心中。

  魔嬰尖嘯。

  他莫名看了一陣後,隨手捏死了。

  程隕之從後麵探出頭:“阿宴,解決了嗎?”

  顧宴回頭,頷首:“解決了。”

  程公子飛快竄出來,用根樹枝挑了挑倒地魔修,果然斷了氣。

  他扔掉樹枝:“我看你連連後退,還以為這魔修竟然強到這種地步,連元嬰道君也沒法一個照麵滅殺他。”

  顧宴不著痕跡,瞥地上屍體一眼。

  他回頭道:“他有克製元嬰道修逃脫的秘法,所以慢了些。”

  程隕之漫不經心道:“阿宴,你不是劍修?怎麽沒見你使劍。”

  在前麵走著的顧宴停頓,平靜轉頭道:“劍不在身邊。”

  “劍修不帶劍?”程隕之驚訝笑道,這離譜程度和瞎子不帶拐杖一個道理。

  顧宴撇開眼睛:“嗯……出了些意外,放在洞府裏修養著。”

  程隕之將受控最重的王府人搬到空地上,皺著眉頭打量他們。

  顧宴看了看:“受陣法影響,他們恐難恢複生機。”

  程隕之道:“好惡毒的陣法。”

  這些普通人的先天靈力在陣法的作用下膨脹,現下突破了皮肉限製,肆意擴散開來,將原先的“宿主”摧毀得不成人形。

  基本已經救不活了,除非用靈丹妙藥吊著。

  他點評一番,搖搖頭。

  此刻,魔修後腦才有殷紅鮮血流出,細細一條,染紅了地磚的縫隙,蛛網般朝遠去蔓延。

  王富貴沒想到自己還活著。

  他從昏迷中醒來,發覺自己手疼頭疼,渾身上下就沒有不疼的地方。

  一雙大眼睛在他麵前撲閃,王富貴視線模糊,尖叫出聲,晃了半天後發現是頭頂上的兩盞燈。

  他哆嗦著摸了摸床邊,一隻手撈了個空,才發現自己躺在某間客房的床榻邊緣。

  “仙師,仙師……”

  他恍惚間想起,那兩個不看好的仙師救了他一命。

  王富貴扶著床柱,踉蹌起身,推開房門呼喊下人:“桃紅,給我更衣,我要好好謝謝兩位仙師——”

  他的話卡到一半。

  正是天光破曉,仙師站在庭前空地,袍角獵獵。

  那黑長發的青年裹著他不變的雪青外袍,蹲在地上攏過袖子,用兩根手指掐住地上屍體的下巴,來回翻看。

  晨光細微,勾勒出他白皙的側臉與翕動的長睫。

  雪衣公子在他身側,雙手自然垂落,平平無奇地站著。

  王富貴看見這滿院子的死人……不,滿院子已經死去的他的傭人和親眷,正靜靜躺在空地上。

  沒有破壞的痕跡,也沒有傷痕,他們就像是被吹爆了的氣球,幹癟地蜷縮著。

  如果沒有仙師出手,這些被陣法靈氣灌滿的凡人,恐怕連血肉都會被魔修吃的一幹二淨。

  王富貴很輕很輕地打了個磕巴,直挺挺往後倒去:“啊!!!”

  程隕之注意到他出門,大驚失色:“老爺!老爺你振作一點!”

  玄天宗。

  仙霧縹緲,山峰高懸。

  玄天宗最為人稱道的便是它高聳入雲的山峰,那主峰下三萬白玉階,甚少有人能一口氣走完。

  子陶踏劍而來,破開薄霧,落在試劍廣場上,驚得周圍一群弟子圍過來,你嘰嘰他喳喳,熱鬧至極。

  “師兄,此次下山,感受如何……”

  “師兄有何收獲……”

  一貫來說,子陶師兄會擺出副凶人的臉色,叫他們趕緊散開練劍去,在這裏聚集說小話算什麽好弟子。

  然後悄悄在他們身後,一個個糾正練劍的手勢。

  結果今天呢?

  掌門嫡親弟子、內門師兄子陶心不在焉,活像隻被澆了水的鳳凰,仿佛剛從哪裏被打擊後灰溜溜地跑了回來。

  跟在子陶身後的師弟機靈上前:“小師兄走路太久,累了累了,大家散了吧,等日後有機會,師兄會慢慢給大家講解……”

  子陶回過神,惱羞成怒:“你才小師兄!要叫大師兄!大師兄!”

  師弟:“好好好,大師兄,大師兄。”

  子陶想到點什麽,揮了揮袖子,頭也不回:“我去找師尊,你們別跟著!”

  一邊走一邊琢磨,那到底是不是他師叔?

  不會,真的是吧?

  他上了主殿去找師尊,掌門師尊不在,隻好鬼鬼祟祟去師叔住的長漱峰,摸到半路,看見掌門師尊皺著眉頭,順著林間小路往下走。

  子陶規規矩矩行禮,眼睛不自覺往上瞟:“師尊。”

  掌門看見他,頗為欣喜:“子陶,你回來了,來長漱峰找你師叔?”

  “……正是。”

  “你師叔不在,回頭再找他吧。”

  掌門攬著弟子下山,高興問道:“子陶這次下山回來的早,都在山下遇到了什麽,給為師說說?”

  子陶麵無表情被攬著肩膀:“遇到了師叔。”

  掌門:“……?”

  子陶:“師叔還幫我打了魔修。”

  掌門:“……這不挺好。”

  子陶:“他還裝元嬰期,欺騙無辜美貌散修。”

  掌門:“……啊?!”

  悄悄跟在子陶身後的師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