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接過他手中的氣泡水喝了一口，然後順勢將瓶子放在桌上，在男人的胸口摸了摸，摸出一包煙來。

  “怎麽你現在也抽這煙了？”

  “不好嘛，喜煙。”

  “太吵了，出去待會。”女孩比劃著，拉著他的手往外走。

  大堂裏，這點這裏人不算多。這裏連著大門，暖氣不夠足，李界將剛剛帶出來的外套披在女孩的肩頭，抹了抹她額前的幾滴汗。

  “你哪看出來這是喜煙了？”

  “這麽大個的雙喜，還不是喜煙？”李界把玩著手裏的煙盒。

  “土老帽。”左小柒白了他一眼。

  “就是喜煙。”土老帽還在頑強反抗著。

  左小柒沒再回他，一臉失望地歎了口氣。

  李界吃了憋，伸出爪子推了左小柒一把。跟這個小丫頭實在有年齡差，有代溝，不知道她心裏想的什麽。

  “你天天把我栓你褲腰帶上，我就安全了？”左小柒冷不丁地問了一句。

  李界搖搖頭。

  “看著我，是你的新任務？”

  男人還是搖頭。

  “那就是喜歡我咯，所以成天纏著我。”

  “利用你。”

  “沒人能利用我。”

  “是，確實。”李界點點頭，“這些天看得出來。隻要你不想做的事，沒人能強迫得了你。”

  言外之意，左小柒是心甘情願地待在李界身邊。

  “案子我必須跟進下去，我要知道全部真相。”左小柒抽掉嘴裏的煙，三隻手指捏著煙嘴，按到身旁的煙缸上。

  煙頭被旁邊的煙頭和白石子夾著，豎直地立在中間。女孩的食指還點在上麵。

  “幹嘛這麽執著。”李界輕笑一聲。

  “涉及的人太多了。我要不跟進下去，你們肯告訴我實情麽？我還怎麽知道她的死因。”女孩的語氣中盡是嘲諷。

  “那你打算怎麽做。”

  “你，才是被利用的那個。”說罷，女孩食指點了一下，煙頭順勢倒下。然後頭也不回地往場內走去。

  男人看著女孩的背影，眉頭緊湊起來，長歎了一口氣。

  “戾氣太重！”

  在女孩的世界裏，從未出現過的父親，好像並沒有那麽重要。她從來就不知道父親是一個什麽樣的角色，會在一個人的人生中起到什麽樣的作用。

  但對於母親，她有著很深的執念。

  好像從她有記憶開始，就沒和母親說過多少話，掰掰手指頭都能數過來。不過她倒是經常聽姥爺提起。所以在她的腦海裏，母親的形象一直是虛幻的，模糊的，不切實際的。

  更像是一種精神支柱，像是一個不存在這個世界上的人。但從別人的描述中，這個虛擬的人物被具體化，實物化。

  在她剛建立起世界觀的年紀，這種幻想被神化，妖魔化。青春期的小柒，一直將這個女人視為自己生命的起點。她期盼著有那麽一天，她能回到自己的身邊。

  可當她真正回到T市，一切的幻想都破滅了。

  羅昱潔隻是在姥爺家待了一天，就匆匆離開，什麽都沒留下。當她再次打聽到羅昱潔的消息時，才得知，她仍在T市，而且就在花繁。

  她清楚花繁是什麽地方。

  那個被神化的女人，她的母親，她的親生母親，當初一句話都沒留就把她拋棄，又什麽都沒說就再次突然回到自己的身邊，而且是以一個低俗的身份。

  那時候她才真正向自己坦白，向自己承認，原來，她從未被需要過。她這些年來在自己的腦海裏編織出來安慰自己的謊言，全都破碎了。

  即便是之後得知了她的目的，可她還是不能原諒。

  那個念頭已經在她的心裏根深蒂固。被劃開的傷口，再無法愈合。

  她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她甚至覺得連羅昱潔自己都不知道誰是她的父親。所以她覺得，自己不需要這樣一個人出現在她的生活裏。

  直到她遇見左焺。

  開家長會時，她看到其他同學有父母的陪伴，說不羨慕是不可能的，她甚至有時還會產生一些偏激的想法。

  直到遇見他，他出現在自己的家長會上。仿佛神靈降臨一般。

  左佳佳剛學會說話時，開口第一句喊得是“爸爸”，那時，他那憐愛的深情，就像一把斧子，徹底將她殘破不堪的心砍得稀碎。

  原來，自己從未被需要過。

  好像自己的出現，就是個錯誤，就是個累贅。

  自己，永遠是個外人。

  二十歲的左小柒，仿佛還是個孩子，還用著幼稚的思想，去觀賞自己的人生。固執，又可笑。

  現在，是她唯一的機會。她要查清當年的真相，甚至連二十年前自己的身世都要扒得一幹二淨，然後昭告天下，她，也是有家的人，她不是一個不被需要的人。

  她要拿著所有證據，到每一個曾經質疑過她的人麵前，大聲地告訴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