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的衝動或許會迷惑人的意誌，但後續的理智卻會讓人漸漸清醒。

  在接下來的幾個月裏，明月勤練不輟，在師父或者大師兄講道授藝時，她總是專心致誌，從不走神，在跟陳歡一齊研習《太離劍法》的“歸一式”時，她更是勤勉修煉，甚至連額頭的汗水也無暇去擦！

  眨眼之間，已到了寒冬時節。

  這一天，林木蕭瑟，寒風凜冽，當陳歡上山不久，明月也到山前來相聚了，哪知，正要一如往常地練劍的時候，他卻徑自走到了山崖邊沿，有些倦怠地坐了下來，試著說道：“明月，要不……咱們今天別練了？！”

  他頓了頓，解釋道，“這‘歸一式’終究是太離奧義，絕非三五月之功就能練成！如今，我們演練了將近半年，可我看你遲遲不能領悟，既然這樣，你暫時就不必著急了，何況……你也該好好休息，所以，今天就不練了吧！”

  聽得這話，明月卻有些不樂意，她傲然說道：“‘歸一式’的確是《太離劍法》的奧義，但我也不見得比就你笨多少，如你所說，你是籍著啟靈陣相助，才得以領悟，但《易經》也有雲，‘天道酬勤’，隻要勤勉付出，加倍努力，我一定也可以領悟！”

  “既然都已經努力了這麽久，我怎麽能半途而廢？天意難測，或許，今夜就是我領悟‘歸一式’的最佳時期呢？！”

  說著，她拔出長劍，走到場中，腳踏八卦，再一次倔強地練起了劍法。

  看她這麽執著，陳歡苦笑一聲，繼續勸慰道：“明月，我不是說你笨！我的意思是……自從回山歸來之後，你每天除了聽道、修行，便是練劍，我甚至都沒再看見過你笑了……”

  說到這裏，他走近明月跟前，滿懷期待地望著她，笑嗬嗬地說道，“趁著今天天朗氣清，我們又許久不曾郊遊，如今天色尚早，不如……我們就一起到山裏走走吧？

  誰知，明月卻毫不理會，隻“刷刷刷”一連施展三式《太離劍法》，冷冰冰地說道：“寒冬臘月，山風陰冷，有什麽可看的？等天氣稍暖些，再說吧！”

  這大半年間，陳歡記不清自己究竟聽了多少遍類似的說辭，但這個傍晚，當他再次聽到這句冷漠的回話時，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心裏頓時湧起無盡的怨恨來，當即就怒斥道：“夠了！你不喜歡和我同去，那就直說，用不著拐彎抹角，找這麽多理由來搪塞我！”

  哪知，一聽這話，明月也怒氣陡生，她收起寶劍，一步步走了過來，冷笑著說道：“是啊，你要是敝帚自珍，舍不得教我這‘歸一式’，也可以直說，用不著拖拖拉拉，耽延這麽久！”

  聽得這話，陳歡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明月竟然一直以為他在藏私，舍不得傾囊相授！

  這一刻，看著眼前這個誤會自己的美貌少女，他不禁又怒又恨，臉上血光赤紅，額頭青筋暴起，氣急之下，她嗤嗤笑了起來，厲聲怒吼道：“聽著！不是我舍不得教，我早已經把我的所知所學全都說給你聽了，隻是天理昭彰，讓你這個人麵獸心的小賤人怎麽也學不到！”

  聽得這話，明月瞬間懵了，她怎麽也想不到，這個平日裏扭捏羞怯，對自己百依百順的男孩會突然暴怒……

  不知為什麽，這一瞬間，陳歡就像一頭發狂的猛獸，隻見它兩眼血紅，渾身顫抖，聲色俱厲地怒吼道：“沒錯，你根本就是個小賤人！”

  “去年假日，我就已經親眼目睹著連雲和風月婷迎接你走下蜀山，當時，我覺得這事極其蹊蹺！接著，我又因緣際會，看見你們一齊出現在天王殿中，這一切，都可以斷定你們就是一路人，可我……我卻還在自欺欺人，一次次地欺騙自己……”

  “對了！還有那個孫天波……一個冷血殺手，竟然對你又敬又怕……我卻還在為你找各種各樣的借口，來厘正你的身份……現在看來，我真是個大笨蛋！”

  說著說著，陳歡便聲氣哽咽起來，隻絕望地看著明月，憤而痛罵道：“說到底……你……你就是魔族安插在我玄門之中的臥底，想要打探正道的信息，同時……搜集劍道的秘籍！”

  說到這裏，他心如刀割，淚眼朦朧，哽咽著說道，“還有……你愛的那個人，從來都是他……”

  聽得這話，明月不置可否，冷然說道：“既然這樣，千萬別讓魔族臥底回山，快用你手中寶劍將我擊殺！或者，趁著我的魔族同夥還沒來相救，趕緊向蜀山長老們稟報吧！”

  說著，她更是上前一步，憤然怒斥道，“來啊，快用你的寶劍殺了我！”

  陳歡被她的厲喝嚇得渾身一顫，然而此刻，他心裏又氣又怒，瞥了她一眼之後，冷冷地說道：“我不會殺你，也不會稟報你的底細，但從今以後，我不會再……不會再糾纏你了！”

  他頓了頓，強顏歡笑著說道，“你既然早就有了長平公子那樣的知己，那麽，我像這等小醜，想必隻是你探查《太離劍法》的工具吧！”

  見明月鉗口不語，並不解釋，好似已經承認了的樣子，陳歡心頭更是有如萬箭穿心，他苦笑一聲，用幾乎細不可聞的聲音說道：“今後，願你一切安好！”

  隨後，他大大方方地扛起了鎮妖劍，嘴裏唱著小調，道，“小醜啊……好一個小醜……”

  一邊唱，一邊笑，逶迤走下了山。

  與此同時，這半年下來，隨著對《正氣歌》“人字卷”修煉的日漸精深，不少同們體內的屬金劍氣也逐漸生成，尤其是明月的進步最為明顯。

  這一天，日已沉西，臨行之際，朝良道人揮舞拂塵，掃視著眼前眾弟子，朗聲說教道：“修行之路，猶如攀爬一座陡峭大山，稍一鬆懈便要倒退百步，甚至跌落懸崖，屍骨無存，故此，修真問道，需當秉持一顆勤勉不輟之心，方能登頂！”

  說到這裏，他點名稱讚道，“雖是一同入門，可明月元神清淨、劍氣純粹，遙遙領先，以貧道看來，她便是你們的榜樣，今後，你們應當多向她學習、求教！”

  聞言，明月急忙躬身行禮，眾弟子聽出師父言中對他們有不滿之意，不由得戰戰兢兢，慌忙作揖致意。

  不過，看似這些弟子們羞愧萬分的模樣，心裏卻根本沒把朝良道人的教誨放在心上，在他們看來，明月一向專心致誌修行，散學後也從來舍不得休息，還要跟著陳歡勤勉學劍，寒暑不斷，俗話說，“多勞多得，少勞少得”，她的優秀是理所當然的，而他們的落後自然也就無可厚非，於是，等師父下山不久，他們就都懶散地說笑起來，然後爭相下山用餐去了。

  收劍入鞘後，陳歡也跟著王子歸等人一齊走下了山，見狀，他們不禁滿腹狐疑，唐鑫瞥了一眼留在後頭的明月，低聲問道：“怎麽？陳兄今天不與美人一齊練劍，反而要和我們這些蠻夫同行了麽？”

  一聽這話，陳歡鼻孔裏冷哼一聲，故意放高音調，朗聲罵道：“有道是‘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世間女子千千萬，可你唐兄、王兄卻都僅此一個，以前為紅顏所誘，那是我少年無知，瞎了眼睛，如今大徹大悟，我陳歡自是懸崖勒馬，遠離禍水，與諸位交心！”

  聽得這話，唐鑫二人不禁麵麵相覷，王子歸急忙換了個話題道：“再過一個月就是假期，不知道兩位師兄都有什麽打算！”

  唐鑫機敏地附和道：“這要看師父的打算！如果他老人家肯再次親自引領，那我自然是跟著他下山遊曆！”

  王子歸也點頭說道：“不錯！‘有道是，百聞不如一見’，許多知識是書上學不到的，這個假期，如果師父有空下山遊曆，那我們便一齊隨侍在側！對了，陳兄道法早成，不知你又有什麽打算呢？”

  見他們二人興趣盎然，陳歡卻不知何去何從，隻得強顏一笑，說道：“既然是好兄弟，當然是同進退！”

  聞言，唐鑫拍掌道：“不錯，好兄弟，同進退！”於是，三人勾肩搭背，有說有笑，一齊沿著山路走去。

  之後的日子裏，每每吃過了晚餐，陳歡便偶爾邀約唐鑫或王子歸等人，複習當日所學的劍法，然後就一齊回到宿舍裏修煉了。

  明月則依舊風雨無阻，每天傍晚都要上山練劍，而與她陪練的人，有時是歐陽豔，有時是熊淑瑤，更多時候則是李乘雲，不僅如此，他們總是成雙入對，形影不離……

  身在蜀山，大家心懷劍道，或許不會對別人的兒女情長過分關心，但如今看到明月和李乘雲往來甚密，大家在為陳歡抱不平的同時，也在為明月的“水性楊花”的說長道短！

  這天傍晚，大家正在食堂中用膳，李乘雲和明月便言談親密地走了進來，他們一齊用餐，一齊坐席，相談甚歡。

  見狀，陳歡嘴上雖說已經放下，心頭卻猶如刀割，飯菜吃到嘴裏，真如嚼臘一般無味，唐鑫瞪視著他們二人，恨恨地說道：“也虧得陳兄你早早離開了她！這等水性楊花的女子，再是糾纏，更是禍患！”王子歸也點頭稱是。

  陳歡嘴上隨聲附和著，心頭卻痛苦不堪，遙望著明月滿臉笑意，天真爛漫，他更是生不如死，心中竟然有三分後悔之意！

  時間或許是有脾氣的，它性子好了，那就走的快，它發起脾氣來，那就走的慢。

  自從明月和李乘雲走到一起以後，陳歡的時間就開始發脾氣了，他甚至度日如年，隻覺得在白天聽道之時，看到他們相互問答，心中就無比煎熬，夜間修煉之時更是常常走神，以致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仿佛就像過了千百年一般痛苦！

  看著陳歡日漸消瘦，形容憔悴，身邊的同門都驚呆了，唐鑫甚至幾次問他：“陳兄，你是不是中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