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顛沛中初識飛沙城
作者:獨孤笑啞      更新:2021-10-14 10:52      字數:4136
  這一刻,一邊的陳歡頓時也忍俊不禁,嗤嗤笑了起來,他掰開西瓜,走上前來說道:“師姐,你就別去搭理這一班白眼狼了!反正這西瓜,我還一口沒吃呢,咱們就一人一半,正好分著吃吧!”

  上官媛媛搖頭說道:“不了,你一口水沒喝,我這是專門給你吃的!”

  陳歡硬塞給她,道:“師姐不吃的話,那我也不吃了!”

  聽得這話,上官媛媛才無奈地接了過來,她凝望著手中那紅通通的瓜瓤,瞥了一眼眾人,恨恨地說道:“走,咱們姐弟倆坐到那邊,一邊吃西瓜,一邊看星星去,別跟這夥爛人坐一起!”說著,她拉著陳歡的手,走到了趴在沙地上的駱駝旁。

  於是,他們背靠著駱駝,一邊吃,一邊聊,這時,上官媛媛好奇地問道:“說來也真是奇怪,看這個付新雨似乎是玄門一路,小小年紀就有這麽高的修為,可以說是前途無量,可她既然與你無冤無仇,為何卻挖空心思的要殺你呢?”

  陳歡把吃完了的西瓜皮蓋在腦門上,仰望著浩瀚星河,喃喃說道:“天知道!反正,自從我進入麒麟密室以後,魔族就認定了,說我可能是什麽靈嬰、聖嬰,是天靈之子,將來會阻止邪魔的崛起,所以,他們一個個都欲將我除之而後快!”

  上官媛媛眉頭一皺,坐了起來,驚聲問道:“你是說……那個魔鏡先生的預言?”

  陳歡搖了搖頭,隱晦地說道:“我不知道!但幾個月前,我在蜀山之上,就曾遭受過一次伏擊,我記得那人名叫孫天波,他故意偽裝成一個樵夫,想要殺我,若不是家師朝良真人眼疾手快,將他擊殺,我早就死了!”

  聽得這話,梅清華等人麵色一變,先後圍了過來,上官媛媛更是瞪大了眼睛,說道:“孫天波是魔道惡徒,挖心殺人,慘絕人寰,素有‘白骨摧心手’之稱……”

  陳歡點了點頭,說道:“是啊,家師為了救我,當時也受了重傷,不過,邪終究不能勝正,孫天波最後還是死了,臨終前,我們從他口中獲知了這個秘密,並且,他還告訴我們,我走進麒麟密室的消息,是鄒家人提供給魔族的!”

  聞言,大家齊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鄒家兄弟,隻見鄒麒劍眉緊皺,搖頭不語,鄒興序卻擺手說道:“嗨,邪魔外道,居心叵測,他們的話語當不得真!至於那個魔鏡預言,我看啊,就和鄉村迷信差不多,胡說八道而已,多半都是魔族的借口,他們就想借機濫殺我正道中人罷了!”

  梅清華神情肅穆,沉聲說道:“我們正道中人,對於所謂的‘魔鏡預言’,自然是不屑一顧,但在魔族之中,卻有如天神旨意,族人對此一向是深信不疑,甚至一度為此大肆殺伐!記得當前,魔族就曾經在蜀山之下伏擊了萬劍門特使顏少秦夫婦,目的就是為了誅殺顏夫人尚未出世的嬰孩,有小道消息稱,那個孩子就是傳說中的‘靈嬰’,此役,不僅與之同行的萬劍門使者,還有下山迎接的蜀山門人無一生還,就連附近方圓百裏的鄉民、嬰孩也全部遭到毒手,他們犯下如此滔天罪行,就是因為對魔鏡的靈嬰預言深信不疑!”

  上官芳芳接著說道:“而且,從小陳歡受到的兩次襲擊看來,蜀山一役,魔族雖然殺害了顏少秦夫婦和諸位下院使者,卻未能如願地誅殺他們的嬰孩,所以,時隔十多年以後,當那些十惡不赦的邪魔們,再度得知小陳歡不僅年紀相仿,更擁有鄒家後裔的身份後,便不斷派遣孫天波、付新雨等高手前來狙殺!”

  梅清華臉色凝重,沉聲說道:“隻怕多半就是這樣子!”

  聽得這話,薑虎拍了一下陳歡的肩頭,笑眯眯地說道:“顏夫人,名叫鄒三娘,正是小魚兒的親姑姑,照他們所說的這麽看來,你不就是顏少秦和鄒三娘的兒子,也就是小魚兒的親表弟了麽?”

  聞言,大家都目不轉睛地盯著陳歡,他又羞又怯地搔了搔後腦勺,茫然側頭看去,卻見鄒麒也正溫和地看著他,某一瞬間,確實有一種靈魂深處的聯係,讓他覺得很親切,於是,兩個人沒頭沒腦,嗬嗬笑了起來。

  到了後半夜,狼牙銀月從東邊冉冉升起,而駝隊也再一次出發了,此時,沙漠的熱氣早已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寒冷和呼嘯的飛沙,陳歡一行人駕馭著駱駝,驅馳在漫漫沙漠之間,約摸清晨時分,便隱隱看見了飛沙古城外圍的護城沙丘。

  遠遠的,在金黃色的浩瀚沙海中,隻見一片徐徐隆起的沙丘突兀地橫亙在駝隊眼前,猶如一座向藍天攀升的宏偉階梯!當他們又走了半個時辰,辛苦攀登到了沙峰的頂部時,頓時被眼前的景象所驚呆。

  隻見三座同樣綿延數百裏、高聳雲天的沙峰,以三角姿態圍繞在飛沙古城外圍,三峰互為犄角,巧妙地遮蔽了大多數從沙漠中卷來的漫天黃沙,在沙峰越積越高的同時,也更加有效地阻斷了飛沙落入城中,從而孕育出了這片廣闊的三角綠洲。

  站在沙峰上俯瞰,隻見飛沙古城樓台林立,城牆寬厚,城外沃野千裏,生機勃勃,城中民房屋舍鱗次櫛比,大街小巷四通八達,街邊路旁的棕櫚樹、合歡樹翠色喜人,三座城門悠然大開,迎接著來自西邊、西北、東部的客商和旅人。此時,東城門口的“珍珠湖”泛著粼粼波光,湖邊翠柳低垂,幾個旅人正在樹下乘涼、飲馬。

  鄒麒一行牽著駱駝,徐徐走下沙峰,穿過田野,來到了城門口,隻見兩邊昂然守衛著十餘個手持盾牌、長劍的士兵,新近才修繕過的城樓上不少甲胄衛士正在來回巡邏,嚴密監視著過往的商隊和旅人,也不知道這是城市的日常防務,還是因為萬妖會的到來而特殊安排的。

  走進到城中,隻見寬闊的通衢大路旁是一幢幢精致的圓頂古堡,雪白的柱子上雕刻著栩栩如生的鳥獸花紋,牆壁上則爬滿了碧綠的藤蔓,庭院中更是種滿了一棵棵參天的棕櫚樹,赤裸著臂膀的幼童們就在樹蔭下玩耍嬉戲,甚至相互追逐到了街麵上。

  來自西域各地的商人、小販就在街麵上售賣雜貨、吃食,公平競爭,有賣有賣,街邊以三人為一隊的甲士則帶著掃帚、簸箕四處遊弋,在維護城市秩序的同時,也清掃著從沙漠裏卷進來的黃沙……

  望著眼前這般太平盛世,鄒麒一行人隻看得驚愕不已。

  這時,一個還沒有完全成精的豹頭人身的怪物迎麵走了過來,可周邊的市民、路人卻仿佛視而不見,見狀,大家更是目瞪口呆,梅玉華將韁繩交在大哥手裏,急忙走上前去,尋了個街邊的漢人打扮的瓷器商人,故作驚慌地問道:“剛剛走過去那個……那個好像是個豹子精,你……難道你不怕麽?”

  隻見那人嗤然一笑,說道:“那有什麽可怕的?”說著,他眯眼打量著梅玉華,隨後又看了看梅清華一行人,問道,“姑娘,你們這是第一次來到飛沙城吧?不瞞你說,妖精魔鬼的,誰不怕呀?那畢竟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玩意啊!我還記得嘞,那還是十年前,有一隻蛇妖來到城中,說自己是老祖的遠親,仗著這份關係,他在城裏又是搶東西,又是玩女人,最後甚至還殺了個人跑了,老祖得知以後,當即派人去拿,第二天就把他抓來,拴在城門口殺了,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妖怪敢亂來!看吧,隻要有老祖坐鎮飛沙城中,誰還敢放肆?誰還敢亂來?!”

  “隻要老祖掌管飛沙城,咱們就能安心過日子!飛沙城是貿易、旅遊城市,是沙漠之星,歡迎中原人、西域人,同時也歡迎天下妖族、魔族光臨,總之,隻要有老祖做我們堅強的後盾,我們就有好日子哩!”

  聽得這話,梅玉華眉頭緊皺,難以置信地問道:“可……可我聽說老祖也是一隻妖怪唉,有傳言說他是一隻沙漠中的千年蠍子精,讓一隻妖怪做城主,領導一方百姓,這似乎不好吧?”

  商人擺擺手,不以為然地笑道:“嗨,我們是大漠裏討生活的,隻盼望這飛沙城國泰民安,貿易流通,至於城主是妖還是人,我們才不在乎嘞!”

  鄒麒牽著駱駝走來,義正言辭地說道:“可人活著,不僅僅就是活著吧,總也該有些骨氣,有些尊嚴,咱們畢竟是人,是萬物之靈,反而卻讓一隻妖怪來奴役,這未免太可笑了吧?!”

  商人瞥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瓷器,問道:“人?什麽是人?年輕人,你來告訴我,什麽是人?”

  鄒麒說道:“人就是……”

  他剛剛開口,商人卻冷笑一聲,說道:“我在廣雲縣開鋪麵的時候,衙門每年要收四五次賦稅,其他的苛捐雜稅更是不計其數,每次繳稅的時候,我還要給那些稅吏準備禮物、點頭哈腰,甚至比對我老爹還要好!這也就罷了,當中還有一個貪婪暴虐的稅吏,名叫李天文,他竟然在酒宴之上,當眾對內人動手動腳,我一氣之下,掀翻了桌子,一拳將他打翻在地,結果卻落了個家破人亡,後來,我才知道,那個稅吏是縣令的內弟!他李天文是人嗎?他姐夫是人嗎?”

  “逃到樓蘭以後,我既沒有本錢,又沒有人脈,隻能做苦力維持生計,可老板欺負我是外來人,就總壓低工錢、拖欠薪水,流氓和地痞還時不時地來搶我……他們是人嗎?”

  “混了七八年,我終於攢了一些錢,就又幹回老本行,賤買貴賣地收購了一些瓷器,在車前國、烏孫國各地擺攤,但情況也都和廣雲縣差不多,他們總是無休止地明著收稅、暗地搶錢,還冠冕堂皇地說是要買武器、甲胄……他們和我一樣,都是人,可哪裏有一點人樣?”

  鄒麒被說得啞口無言,商人卻接著說道:“年輕人,我來告訴你,人其實是披著笑臉的魔鬼,假裝善良的妖怪,弱肉強食的禽獸!”

  他頓了頓,接著說,“為了生存活命,我不得不向魔鬼似的稅吏阿諛奉承,對妖怪般的老板言聽計從,與禽獸一樣的馬匪下跪求饒……我也是個人,可我如同一根浮萍,在廣雲縣、樓蘭國、車前國……四處漂泊,衣食不飽,我又何曾像一個人?這一切遭遇,也許都是天意,但難道就和這些戴著人皮麵具的‘妖怪’、‘魔鬼’、‘畜牲’沒有半點的幹係麽?”

  “幾年前,我跟著一個商隊來到了這座城,我發現這裏的風氣迥異於我所到過的任何地方,此間不僅秩序井然,而且買賣公平,城主對像我們這些擺地攤的小戶從來不收稅錢,聽說過完這個七夕節後,老祖還要免去商戶們三年的賦稅哩,雖然我租不起鋪麵,但我曾經也是個商人,所以,我也由衷為他們感到高興!”

  “看到這大街小巷,還安排有士兵巡邏,盡管城裏魚龍混雜,人來人往,卻很少發生過打架鬥毆的事情……於是,我就在此落腳,並結識了一個於闐女子,如今,我們已經結婚生子,並在外城區買了一間小房子,一家人過得其樂融融。而這一切,不都是老祖,也就是你們口中的“妖怪”,所恩賜的麽?我在自己同類的“人”手下,過得戰戰兢兢、狼狽如鼠,反而在人人談之色變的‘妖怪’國度裏,卻過得自由自在、快樂似仙,你說,這可笑不可笑?”

  聽得這話,大家麵色陰鬱,不願再與他交流,當先離去。

  薑虎拍了拍鄒麒的肩頭,冷哼一聲,說道:“小魚兒,咱們走吧,別搭理這個被黑沙王洗腦的人了,正所謂,有奶就是娘,他已經不再是漢人了!”

  鄒麒看了看商人,又看了看市民,歎了一口氣,悻悻地低聲說道:“看來,黑沙王在此盤踞多年,已經深得民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