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你妖不妖，鬼不鬼，如今卻是像個威風凜凜的大妖怪了。”

  打量了一遍之後，童女似乎對於虎蛟現在的模樣極為感興趣，已經沒了剛開始出現的火氣。

  虎蛟默然，當年他剛剛從枉死地獄裏麵爬出來, 潛意識裏確實很難說是妖還是鬼。

  不過如今過去那麽久，隨著修為的提升，認識的親朋好友增多，也讓他在心態上有了不小的改變。

  “告訴我，你的身份。”

  虎蛟板著臉，沒有理會童女的吹捧。

  這次輪到童女沉默了。

  “怎麽，你不想說？”虎蛟笑了, 現在的他至少有一百種方法可以讓他想要開口的人開口。

  童女雖然沒有真正的肉體, 但卻並不意味著不會感受到痛苦, 隻要意識存在，就不可能完全脫離感知。

  “以你現在的身份，要想打聽到我的身份倒也不難。”童女幽幽一歎，“我乃是觀音大士座下的龍女，為佛教二十四天，婆竭羅龍王的女兒。”

  觀音座下的龍女！！

  虎蛟眯了眯眼，心中有些驚疑不定，觀音大士座下的童子童女不少，但其中天賦最高的莫過於龍女了。

  聽聞其八歲聽文殊菩薩傳道講經, 很快就頓悟了，以龍身成佛。

  當時有很多菩薩都覺得疑惑, 連佛祖都是曆劫無數方才修成正果, 龍女不過一個小女孩，如何能這麽快成佛。

  一日，舍利佛尊者心懷不滿, 當麵與她言道：“女身垢穢, 非是法器，五障纏身，雲何能得無上佛道？”

  而麵對這種無禮的言語，龍女隻是笑了笑，掏出一枚光華璀璨，價值不菲，可以抵得上三千個大千世界的寶珠。

  她轉手將寶珠送給了佛祖，佛祖當然笑納，此時龍女方才回答他們的疑惑：“諸位菩薩，我將此枚寶珠獻予佛祖，他接受的快否？”

  大家雖然都不明白龍女此舉為何意，但還是據實回答：“快。”

  “對啊，修成正果於我而言也是這麽快。”這時，龍女才回答他們的問題，說完便坐寶蓮西去。

  事件的真實性有待考證，但這則佛門大能之間的對話卻被當作一則佛家的寓言故事廣為流傳，龍女作為故事的主角自然也為人所知。

  但，這樣一個充滿智慧，已經修成正果的龍女會是眼前這位？

  虎蛟眼神有些懷疑。

  “我知曉你一定有所疑惑, 這世間，換如何一個妖王遇到這樣的事情同樣會覺得匪夷所思, 但事實便是如此。”

  “我沒了佛家的果位, 也沒了龍身，神魂同樣殘缺，如今隻剩一縷神識留存於世間。”

  龍女平靜的敘述，語氣很平靜，麵色也很平淡，足以讓許多大修士都為之崩潰的事情在她口中說出就好像是在說一件於己無關的事情。

  “這麽說，現在的你，即便是我也能輕易將你毀滅？”虎蛟笑了笑，語氣裏充滿惡意。

  “放過我，你可以得到更多。”

  龍女沒有否認這一點，隻是直視著虎蛟的眼睛說道。

  “我現在擁有的，已經很多了。”

  虎蛟搖搖頭，作為妖祖的直係後裔，無論是資源還是其它，他現在完全不怎麽愁。

  “可你現在才剛剛凝練妖丹，你連一轉劫數都沒有過去，我這裏有快速渡劫的方法。”龍女神色認真。

  “我幹娘是生洲資曆最長的妖祖，琰龍君，她是上古大神燭龍的直係後裔，論實力和來曆不比你差，論閱曆甚至還要在你之上。”

  “我又何須依靠你的幫助。”虎蛟不為所動。

  “論手段，我或許不如她，但有一點她不如我，論得道的速度，在這三界，我都是絕無僅有的。”

  龍女的語氣依舊沒有多少變化，但聲音卻好像帶著極大的誘惑性。

  “可你身上也可能有著巨大的麻煩？”虎蛟眯了眯眼，不得不說，他確實有那麽點心動了。

  九轉妖丹便代表著九道劫數，至今雷劫的威力仍舊讓虎蛟心有餘悸。

  他想過他麵對雷劫時可能會遇到困難，但從未想過，自己在雷劫麵前會顯得那般無力。

  僅僅是一道七九金雷，就將自己視為底牌的東西化為齏粉，並將他打落到地麵，轟成重傷。

  如今還要麵對比雷劫都要強上許多的九道劫數，就算有琰君幫助，他也不敢說自己就一定可以渡過。

  麵對虎蛟的質疑，龍女笑了笑：“你沒有問過我，又怎知曉我身上會有巨大的麻煩？”

  “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那我不明白，是什麽原因，會讓一個身份高貴，修為高深的存在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虎蛟審視著眼前的龍女，眼中帶著疑慮。

  “要是我說，我之所以變成現在這樣，是我自行解了肉身，消了神魂，你信嗎？”龍女從容的開口道。

  虎蛟聽言沉默了，也不言語。

  這樣的氣氛過了數息，龍女方才再行開口解釋：“我八歲時就證得正果，來的太易，未曾經曆劫難和曆練，這樣的果位於平時並無影響，但根基終究太過於淺薄了，是不可能渡過即將到來的天地大劫的。”

  “天地大劫？”虎蛟注意到了這個詞匯，在他依靠著燭龍之眼的力量神遊天空時，也聽到了瑤池金母口中提到的劫數。

  當時他就有所疑惑，隻是此番遊曆終究太過玄奇，無法找人相問，就算去問，大多數人的層次也無法理解瑤池金母所提到的事件。

  “是的，我有預感，此方天地的劫數很快就要來了，在這場劫數中，會有大量的存在死去。”

  “隻有那些修為深厚，福源廣博的存在能夠渡過。”龍女回答。

  “很快是多久？”虎蛟不喜歡這種賣弄玄虛的話語。

  “也許是幾千年，也許是幾萬年，具體時間或許隻有那些個以身合道的大能者方才知曉。”龍女認真答道。

  “這麽說，我需要幾千年，或是幾萬年的時間才可以辨證你所說的真偽？”虎蛟笑了，以為隨口說出個什麽大劫就可以蒙混過關，當他是那麽好糊弄的嗎。

  “我可以將避劫的方法先告訴你，試過之後，你再判斷不遲。”說完，她又加了句，“你也知曉，我若是有其它辦法擺脫現在的處境，早便去做了，何必等到現在。”

  “你先說說看。”

  虎蛟不置可否。

  “九轉凝丹其實就是後來者模仿上古大能化身為道的過程，需要在自身的識海中演化一方世界的生滅聚合，乃至萬物演化。”

  “這一過程需要積累大量的天地元氣作為自身底蘊，又要明悟天地陰陽的道理，才有辦法去控製這些力量。”

  “但識海對於每一個修行者來說都是至關重要的地方，一步走錯，便是萬劫不複，連神魂也不會存在。”

  “因此走出這一步要慎之又慎，很多人因為沒有把握渡過，壽元將近時都選擇依附天庭，入了神籍。”

  “雖然得以苟活下來，卻也失去了再進一步的機會，身家性命亦在他人的掌控之中。”龍女臉上有著不同於其外貌的肅然。

  “這些東西，等你到了那一步，自然會有體會，我曾經不知看過多少天資卓絕之輩在劫數麵前選擇了退卻，又或者死在了劫數之下。”

  “而我的這一方法，卻可以讓你快速的積累自身底蘊，減少渡劫帶來的風險。”

  虎蛟靜靜的聽著龍女長篇大論的敘述，外表看去沒有什麽表情，內心則是細細的咀嚼龍女所說的話，將其記在心中。

  龍女說完後停頓了一會兒，似乎想要在虎蛟臉上見到驚歎的表情，但見他始終板著一張臉，便也隻得繼續說道：

  “這一方法簡單來說，就是用一方小世界代替自己的識海進行演化，既可以借助小世界本身的底蘊，又可以代替自己的識海承擔部分風險。”

  “用一方小世界？”聽到這裏，原本正在認真聽她講話的虎蛟臉色不由得一愣，心中有些犯難起來。

  他到現在也隻知曉三個小世界，一個是自己前世所在的地方，第二個是青雲派曾經鎮壓妖祖聖獓的小妖界，第三個則是傳聞中可以利用魔劍開啟的魔界。

  但這三方都不是那麽好到手的，第一個不用說，根本找不到在哪，即便找到了，他也很懷疑以自己現在的實力能不能打它的主意。

  第二個小妖界，倒是可以考慮，但同樣不好拿，想要小妖界，必定和青雲派再度杠上，而且不是那種劫掠完就走的情況。

  很有可能還要麵對生洲的人族三大宗門，畢竟怎麽想他們也不會坐視自己拿下小妖界。

  至於最後一個就不用說了，那麽多存在想要開啟的地方，絕對不是那麽好拿的。

  似看出了虎蛟心中的犯難，龍女輕笑道：“你是在憂慮小世界的問題？”

  “怎麽，你有？”虎蛟眉頭一挑。

  “我這裏除了這個金蓮，別無它物。”龍女搖頭，正在虎蛟臉色再度有些不好看時，她又說道：“不過，你身上有，而且不止一個。”

  “我身上有...？”這下虎蛟疑惑了，不知龍女何意。

  “禪檀功德珠，一珠一世界，你算算，你有多少小世界？”龍女臉上帶笑的回答。

  虎蛟靜思了一會，從乾坤袋中拿出一串有些年代感的珠串，粗略的掃視一眼，上麵共有十三顆佛珠。

  要說他身上有什麽佛家的珠子最值得懷疑，隻有這串佛珠了。

  說來這串佛珠還是十來年前，無塵子帶著修士布陣圍攻鳳梧妖王，他選擇遁地避禍無意中挖到的。

  且是在一具已經化成白骨的屍體中摘下來的。

  當時，他還戴在自己爪子上一段時間，隻是後來覺得這珠串沒什麽大用，隻能吸收一點點天地元氣，偶爾發發光，就一直沒有拿出來過。

  在鬼市時，他還特地拿出來鑒定過，可惜的是鬼市的鑒寶師也認不出這是什麽物件，隻給了一個靈值的價格。

  虎蛟顯價格低，又想著這畢竟是自己得到的第一件法器，就留著沒賣。

  以至於其它時候得到的佛門寶物幾乎都賣光了，這件珠串還躺在自己的乾坤袋中。

  “你說的是這玩意？”虎蛟將珠串拿起。

  “正是它。”龍女眼睛盯著珠串，眼中有著某種光彩，“你果然是個福源深厚之輩。”

  “我將它拿在手中也有不少時間了，但一直沒有發現它有什麽特別之處。”虎蛟對於自己未能看出佛珠的特殊並不隱瞞。

  “哈哈哈，你當然不可能發現它的特殊之處。”聽到虎蛟的話，龍女笑了起來，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禪檀功德珠，隻要持有者所做之事符合佛家的普世價值觀，做有功德的善事，這珠串就會越發明亮。”

  “但若是持有者為惡，佛珠就會越發晦暗，變得如同凡物一般暗淡無光。”

  虎蛟聽言，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珠串，見其果然如同塵封的古物一般晦暗，毫無光澤，甚至有些陳舊。

  “你是妖怪，所作所為都與佛家的善惡觀念相駁，若是沒有我的提點，這一生或許都無法發現禪檀功德珠的秘密。”

  龍女在一旁為虎蛟解釋。

  “這麽說，這是要本大王去人間做善事？”虎蛟摸著下巴思索。

  龍女笑而不語。

  “我且問你，這珠串可會認主？”虎蛟又問道。

  “禪檀功德珠自製造以來，便是無主之物，人人皆可使用，但是無法像一些有靈性的法器一樣被煉化。”龍女搖頭。

  “那倒是好辦。”

  虎蛟點頭，心裏已經有了主意。

  ......

  萬骷山地界的上空。

  有兩道人影靜靜的懸浮在空中，俯視著下方雲霧彌漫的山嶽。

  “天師，你確定這裏能夠找到答案？”木吒盯著下方的山嶽，眼睛露出思索之色。

  “根據調查，哪吒三太子最後出現的地方很有可能就是這裏，而且哪吒三太子下界的來的原因本就是為了其師尊的道統清微派。”

  “就在哪吒下界之前，萬骷山曾與清微派進行了一場山場之戰，而清微派輸了此戰。”

  “再加上，哪吒失蹤後，幾乎是同時，萬骷山之主玉磯妖王就宣布封山，從此之後再未現於人前。”

  “這裏麵或多或少有些許蹊蹺之處。”在木吒旁邊的另一道人影正是一身官服，豹頭環眼的天師鍾馗。

  “這麽說，這裏確實有很多蹊蹺，或許三弟的下落就在此處。”木吒聽言，心中確信了幾分。

  “天師，我們這就下去吧，希望能找到三弟的線索。”他有些急切的說道。

  “惠岸行者，切不可大意，哪吒實力非同一般，如果連他都栽在了這裏，那麽裏麵隱藏的東西或許非同小可。”天師鍾馗凝重的說道。

  “天師說的有理，不過來都來了，總不能就這樣離去吧。”木吒眼中也鄭重了許多，但依然不打算離去。

  反而運起靈光，直往下方雲霧彌漫的山嶽而去。

  鍾馗見此，隻能歎息一聲，跟在木吒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