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陽是在六月十五號晚八點借別人家出生的，聽娘說那天本來是一個好天氣，但在將要出生的時候天就陰沉了下來，因為天很黑，他們就點起了很多蠟燭，不一會兒就電閃雷鳴的下起了傾盆大雨。說來也怪，當他出生的時候，天氣又好轉了起來。家人都很高興，說他將來注定會很不凡，而他爹卻沒有作聲，隻是默默的看著他。

  大家都在因為李朝陽的出生絞盡腦汁的想個好名字。可能是在他上麵有兩個哥哥，一個親哥，一個堂哥，他們都大他三歲，堂哥叫李星金，親哥叫李星廣。所以他爺爺想讓他叫李星宇，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爹這次竟然拒絕了，在他看來，這種情況下生的人，不知道李朝陽將來會走正道還是會走歪路，但爹希望他走正道，所以就直接給拍板了，給了將伴隨他一生的名字——李朝陽。但李朝陽不喜歡這個名字，因為他本來就很陽光，給他有種我很好，你偏偏說我不好的感覺。但後來被這個世界給教訓了之後，李朝陽才知道……

  李朝陽家住在一個山清水秀的小村莊，聽他們說是叫黎村，全村大概有兩百來戶人，每家的房子都是最簡單的衫木做成的，村裏最高的房子也不過是兩層屋子，恰巧李朝陽家就是。

  每家的屋子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四周都用籬笆給圍著，地上青草在泥土裏生長的氣息特別好聞。基本上家家都會養著幾隻雞，每天天還沒怎麽亮的時候最是熱鬧，那些公雞一隻隻的精神抖擻，爭吵起來的聲音此起彼伏，一浪蓋過一浪，常常將蒙學時不想去私塾上學的李朝陽吵醒，更可恨的是在他睡眼惺忪出門時用它那小小圓圓的眼神瞥他，就因為這個緣故，李朝陽和一群夥伴常常在大人們出去幹活的時候將它們抓了，一起到後山做燒烤。可是村裏會打鳴的雞對他們來說實在太多，和它一起造小雞的母雞們繁衍能力又強，李朝陽時常看到它們飛到母雞身上欺負母雞們，身邊又沒有幾個敢和他一起去偷別人家雞的夥伴，童年中的一大痛苦，雞的叫聲絕對算是一件，哪怕現在想起，心裏還是會有點發毛！

  李朝陽家裏人很重感情，爺爺奶奶生了五個小孩，兩男三女，除了已經嫁了出去的三個姑姑，大伯和他父親各自成了家有了小孩以後也是沒有分家。老是聽他們說那時候的時代是如何如何的艱辛，但他們又是怎麽將五個孩子養大的？李朝陽又不禁感激起雞來，因為他知道它們的功勞，絕對不小。

  聽說，李朝陽家是外來戶，剛搬到黎村的時候他父親也才十歲的樣子，所以那時候一家人常常受到村人們的欺負，為了在那種環境下很好的生存下來，就要自力更生，凡事都要靠自己。

  李朝陽的爺爺名叫李大寶，是一個木匠師傅，所以大伯是木匠徒弟。許是帶著一家人逃避戰亂來到黎村被欺負得慘了，讓他明白經濟、強勢可以帶來尊嚴、地位。所以在家中除了李朝陽的爹不怕他，每個人在他麵前都寒蟬若禁的。偏偏他卻最喜歡李朝陽的爹，凡事都聽他的。

  大伯工作勤懇、細致，做一張木床別人花上半天，他硬要比別人多出半個時辰，這倒不是比別人慢，相反，他完成的更快，隻是在檢查上，他像摸女人的皮膚一樣，任何一個細微處都不會放過。

  他生活很自愛，甚至到了一種偏執的程度，頭上的長發絲絲縷縷都要幹淨整潔了他才會出門。

  隻不過他有個很明顯的缺點，就是嗜賭，口袋無糧情況下會一個人拿出篩盅坐在床上左手跟右手擲著玩！時常看見他左手打右手一下，沒過一會，右手又打左手一下。

  記得更有一次，他屁股上長了一個很大的痔瘡，痛得他都趴在床上唉哼，李朝陽問他想不想去玩兩手，他眼睛都發光了。李朝陽有作為拐杖的覺悟，朝他豎起了三根小胖指，大伯掰下了他兩根，李朝陽不鳥他，轉身就走，他在李朝陽身後恨恨的喊道，可以給三個銅板，但要贏錢後。李朝陽哪能同意，最後商定先給兩個，作為李朝陽的大伯可以再讓他賒一個，賺錢了他再補上，就那樣一路攙扶著、一瘸一拐走一步就疼得臉皮抽搐的他向賭坊走去，李朝陽心中計較著他多贏一點，因為他隻算了自己陪他去的工錢，他賭完要回來的工錢還沒算，李朝陽心裏還在根據他賭完的戰果來算，所以他希望大伯多贏一些，贏得多，就可以開價開得高。而且李朝陽不喜歡他欠著，因為他也記不清他到底欠自己有幾個銅板了，或許有十個了吧。若這次他贏錢了不給自己，說什麽也得往他屁股的痔瘡上拍兩下。

  大伯李仔細也是可憐，在外被村民們欺負，在內毫無地位，也就造就了他逆來順受、膽小怕事的脾性。

  李朝陽的爹李斌性格隨爺爺，嗓門很大，說起話來聲如洪鍾，也不知道對麵那老喜歡端著碗坐在門檻上扒拉的張老頭耳背是不是因為經常和他爺倆在一起嘮嗑給轟炸壞的。

  他或許因為小時候也受過村民們欺負的原因，明白了人多就是力量的道理，所以性情豪爽，喜歡結交一些朋友，常常拿著銀子和一幫江湖好漢上到縣裏去胡吃海喝，把銀子花光了，就連扣叟的爺爺也會豎起大拇指笑嗬嗬的掀開缺了一顆門牙的嘴說句，有出息。

  從爺爺較少幹活之後，家裏的事都由李朝陽的爹一手操辦，包括了兩個姑姑的婚姻，除了倔強好強的二姑外。

  大姑李香，隨李朝陽奶奶，心裏裝著老天爺，兩人一起的時候常常向老天爺祈禱著什麽，嘴裏碎碎的念著好像盡是些為人為己的事情，也常常偷偷摸摸的把家裏的一些物品周濟他人，有時候被爺爺發現了，會罵她們是敗家的娘們，把老子的卵子不當肉賣！也就不了了之。她嫁給了一老實人餘好，鎮裏開著小當鋪，許是心地善良，一兒一女的，生活也是滋潤。

  二姑李秀，名字雖很秀氣，但在女子中長得也算高大，且很有自己的主見，因不想在小村莊裏生活，也或許向往小時候在本家的生活，長大了不想再受爺爺的壓製的可能也有，總之自個兒單槍匹馬出去闖蕩世界去了，走的時候給家裏留了一句話，沒有狗樣死也不回狗家。

  三姑李鳳，嬌柔似水，平日裏知書達禮的，不過性格有點怯懦，每每家中有了些許爭論，在強勢的一方陣營，絕對可以看到她的弱小身影。或許也受奶奶和大姑的影響，心裏裝著老天爺的一半，李朝陽稱之為半邊天，因為每當她們一起在碎碎念被別人嘲諷的時候，她絕對會立馬羞紅了臉的停止她和老天爺的神交，丟下奶奶和大姑。在別人說沒有老天爺的時候她也說沒有，有的時候自然就又有了！

  她嫁給了鎮裏的一位大廚鄒全，因為李朝陽的爹說他人老實，雖然胖點但手藝好，小姑體質又弱，正好，有他的手藝在，小姑的腸胃有了長期的保障，他們有了一個女兒，也是李朝陽唯一的妹妹！

  今年正好是李朝陽的十二歲，還寄宿在縣城搖頭晃腦念著什麽他老子的老子叫外公！說實話，每當被判下來的批語是什麽孺子不可教也之類的時候，李朝陽心裏並不在乎，他在乎的是那老夫子指著自己鼻子罵著大傻子時口水一噴一個準的難受，他寧願聽著雞的叫聲！起碼它們不會對自己吐口水。

  老爹的想法很好，因他的名字是李斌，所以想讓兩個兒子去學什麽一武一文。將他的大兒子早早送去了那什麽幾場酒下來的交情、不靠譜的遊俠李陸生那裏當屁蟲。

  這幾年李朝陽的哥也隻回來過一次，記得他去的時候白白嫩嫩的，回來的時候雖然精壯，但那黑不溜秋的樣子，讓李朝陽心裏萌生了即使離家出走也好，認賊作父也罷，也堅決不去學什麽勞子功夫的想法。

  看來，李朝陽注定要讓他失望了！

  楊國，建平三年六月，宜鎮，少兒班

  六月中旬，李朝陽饑腸轆轆的趴在課堂裏的最後一張桌子上透過窗戶看向外麵天空，小小的口袋已經幹癟了，再也蹦不出一個銅子。那紅紅的大太陽還和李朝陽有仇，高高掛在天上，悶熱的空氣燃燒著李朝陽的脂肪，他恨恨的幻想著將它當作大紅燒餅，一口一口撕咬著它，不忘把牙齒磨得滋滋作響，咕嚕咕嚕的咽著口水，才不使自己肚子裏的“大爺”顯得那麽難受。離下課還有不到四十分鍾，還有不到四十分鍾。他心裏一遍又一遍地默念著，安慰著自己。

  “猴子，今天下堂去掏鳥窩不？”一個十一歲的孩子悄悄的捅了捅李朝陽的手臂，一雙賊眼還在瞄著講台上的老夫子，輕輕的問道。

  這孩子名叫李炮，在學院裏人們又叫他二傻子，讓夫子給的評語似略微比李朝陽好一點，朽木不可雕也。

  他是李朝陽同村，年紀雖小但長得五大三粗，經常不帶腦子，才上課就計劃著去耍。聽說他那塊頭更大的老子以前沒少欺負李朝陽家。

  經過李朝陽從小的教導，在霍霍他的路上越走越順，以至於他娘時常告誡他不要跟李朝陽親近，甚至跑到他家大吵大鬧過。可這小子，一根筋，被打了之後還涎著皮賴著臉的跟在他背後這玩那溜的。李朝陽時常想如果將他給霍霍到底，他爹娘會不會拿刀來跟自己拚命。

  被他給打斷了自己意淫的思路，李朝陽不耐煩的側過了頭，看著他那謹小慎微的臉，不屑道：“你怕啥，那老禿子看你我就倆傻子，隻要不去影響別人，你以為他會管我們上山下海呀！不等下堂了，等下我說要出去尿尿，在我走後，你就說你要出去拉屎，如果他不讓你去，你就在他不注意的時候故意放大屁，我在院門口等你，記住沒？”

  李炮笑嗬嗬的點了點頭，看他那熊樣，李朝陽估摸著這小子腳底肯定早就抹了油，等著我出主意，畢竟這事並不是第一次幹了。至於放大屁的方法卻是李朝陽早已教過他用嘴模仿的聲音，隻為翹課成功。

  很小時候李朝陽就深深的明白了，如果你要臉，你就不能要“錢”，因為你要不到。如果你不要臉，你可能就要到“錢”了。你若是能將臉給揉碎丟在地上，再狠狠踩上幾腳，“錢”就會來找你了。

  李朝陽舉起了因饑餓都瘦了幾圈的小胳膊，也不等老夫子將他可能有上千度的眼神瞟向自己，徑直站了起來大聲說道：“我想尿尿。”

  課堂所有人都因為李朝陽的這句話看向了他，有人在輕笑著，有人臉上帶著不屑，有人幹脆了笑出了聲，但也有一些平日裏從不動腦子的壞胚們此刻竟拚命的在思考的樣子，估摸著心裏想這傻缺又去哪玩，怎麽不叫上我。

  “快去，快去。”老夫子看向李朝陽的眼神很不耐煩中又有輕視，給他感覺好像還有另一層意思，你去尿了這堂課就不要回來了，免得影響別人。或許是因為這種事次數多了，李朝陽的心也變硬了，他搖了搖頭，對眾人做了個自我以為瀟灑的動作，將前額過長沾著口角口水的長發往旁邊一撩，搖搖逛逛的出門，誰又在乎他們呢！

  可誰知道，李朝陽後腳剛邁出門口，那二傻子也學他一樣，聲音卻是比他的更加的洪亮：“我想拉屎。”

  李朝陽腳步不禁快了幾分，窩在旁邊課堂的門邊等著他出來再好好數落他。

  “快出去。”窩在旁邊的我能聽出老夫子的聲音更是不耐煩，說這話的語氣中是有點發怒，李朝陽甚至可以聽到二傻子一邊向外走一邊嘿嘿的聲音。

  “一個大傻子，一個二傻子，將聖人之學的課堂弄得屎尿衝天，肮髒閹濽，臭不可聞！實在是臭不可聞！”老夫子陰陽怪氣的比劃著，逗得在場的學子哈哈大笑起來。

  李朝陽的怒火一下子噌的就起來了，緊握著拳頭，一步一步堅定的往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