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門外竊音,初識千雪(下)
作者:巽虎      更新:2021-10-12 11:31      字數:3265
  張坦義不由自主的心有所觸,想到了這幾句便吟頌了出來,吟頌完再次輕輕歎息了一聲,也不想那屋內究竟是何人在彈琴吟唱,便要轉身離去。正當他走出幾步外的時候,那屋內吟唱聲停了,門舍被推開了。

  張坦義似乎也注意到背後有人,便轉身過去,望見那女子臉上蒙著一層薄紗,讓人很難看清她的麵貌,身上添了一件帶絨毛至腳踝的修長披風,顯得她身姿窈窕。兩人凝目相望,都未先語。

  張坦義隻覺得此女麵蒙麵紗,卻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先行開口,“姑娘琴聲動人,在下聞聲不由自主到了這裏。想是打擾到了姑娘,再此給姑娘賠個不是了。”當下向那女子行過一禮,舉止之間極為謙和有禮。

  那女子深居閨閣,很少見到外人,此刻見到眼前人,愣了愣神,隻一下回過神來,慌忙行了個萬福禮,說道:“無妨,我這裏好久沒來人了,看樣子公子是通曉琴音了?”

  女子的聲音輕脆入耳,張坦義對音律這一塊可就不擅長了,顯得極為愜意,搖著頭沉聲道:“在下雖不通音律,但姑娘彈的甚是感人肺腑,聞者足以垂淚,心添傷懷,久久不可平複。”

  女子臉上的蒙紗似乎被風吹得掀了起來,嘴角露出了一抺笑容,在那一瞬,竟讓張坦義看的有些癡迷,的確很美,翩若驚鴻,美不可言。女子輕邁蓮步,走上前來,聲仿若黃鶯開口:“那看來是小女子的不是了,讓公子生起愁思了。”

  張坦義隨著女子走進身前,竟不知為何心頭有了一種莫名的緊張之感,臉頰緋紅了一大片,一時間竟變得支支吾吾,語無倫次了起來,滿懷愜意的說道:“是,是在下……誤入藕花深處,竊聽姑娘琴音,方才生出悲思之情,又怎能怨得上姑娘呢,打擾了姑娘的雅興,才是我的過失。”

  能隱隱聽到那薄紗下遮住女子臉的笑聲:“小女千雪,還未請教公子尊姓大名呢。”

  “大名談不上,小生張坦義。”張坦義心髒通通直跳的說道。李千雪驚訝了一聲“哦?”滿目驚訝的看著張坦義,笑道:“原來你就是張公子呀,久聞大名,幸會。”

  張坦義見到女子似乎認識自己,疑惑的問道:“姑……娘認識在下?”女子聽到張坦義問話,一時間隻是看著張坦義,見他的確長的俊秀,溫文儒雅,謙謙君子一個,不知如何言語,芳心亂跳之下背過了身去,指甲掐著手指,似乎像極了一個嬌羞的小媳婦,遇見了未來的丈夫,緊張萬分的說道:“聽……爺爺說過。”

  張坦義竟自奇怪間,女子又轉過身子,一對明眸柔情似水看著張坦義,萬分嬌羞的說道:“公子才名遠播,小女久仰已久,今日有緣一見,果真……”

  女子說到這裏,似乎又臉羞著說不下去了,低頭了頭。張坦義似一下子好像想到了什麽,驚疑的問道:“姑娘莫非是李……員外的孫女?”

  李千雪默默點了點頭。張坦義如遭雷擊,當場愣在了原地,心想:此地不宜久留。隻一下回過神來,那員來是要將孫女嫁給自己,他本該是他的榮幸,可他早已定下親事,對著女子行過一禮,緊張的說道:“請恕在下失禮了,小生還有要事要辦,就先告辭了,姑娘留步。”

  也不顧那女子是何神情,急忙轉過身去,他臉上隻覺得火辣辣的,就想第一時間逃離此地。李千雪看著那似乎逃也似的離開的男子,眼睛充滿了疑惑,隨後眼底是無盡的失落,看著那已經遠遠離去的身影,她這是被人嫌棄了嗎?緩緩揭下了臉上的麵紗,那是一張如花似玉的臉,隻是在那張白裏透紅,粉嫩的臉頰上,在左眼睛明穴下邊三厘米處有一塊胎印,貓爪子大小,那胎記長得也甚為奇怪,像極了一個心形。

  李千雪用手摸著臉上這塊胎記,她就是因為這塊胎記生下便被父母給拋棄了,一直由爺爺照顧,心中不由生出一種傷感痛苦之色,一時隻覺百種滋味齊齊湧上心頭。說來,這塊胎記長的奇怪,紅潤無比,看起來也不算太顯眼。

  她之所以被父母拋棄,這還是因為她娘生下她的時候,他父親找了個大師給她測了一卦,卦機內容無人知曉,自那以後,他父親便把她扔給他爺爺照顧,十多年來沒有來看過她一眼,而李崇明自覺對李千雪的父親有愧,便把疼愛全部轉在了對孫女身上,來進行贖罪。

  “姑娘……”

  李千雪正傷感之間,突然見一道聲音傳來,原來張坦義不知為何又去而複返,此刻又急匆匆跑了過來,李千雪那一張臉正好被他看了個正著,他隻覺仙子下凡,瞬間眼神一呆,腳下沒有踩實,一下子摔了個慘,“哎喲”一聲痛叫出了聲。

  李千雪看到這一幕雖不想幸災樂禍,但也是忍俊不禁,“哧哧”地笑了起來,她那臉上的胎記,絲毫沒有影響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魅力,此刻笑起來,美不勝收。

  張坦義趴在地上,有所癡迷的看著女子,他沒見過四大美人,西施,王昭君,貂蟬,楊貴妃長啥樣,但眼前人便是她見過最優雅,最美的女子了,若是女子臉上沒有那塊胎記,必定是個大美人。

  李千雪見張坦義癡迷的看著自己,眼神有些慌張,害怕自己的胎記被人看見,急忙將臉重新用麵紗遮了起來。張坦義也覺得自己有所失態,便從地上爬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李千雪緊張的問道:“公子為何去而又返?”

  張坦義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他在離去的路上,想到了李員外說,女子臉上有塊胎記,他想著不能讓人家心生誤會,自己是因為人家有胎記而離去的,隻好折返了回來,想直麵說自己已經早有婚約,卻不想看到了女子的麵貌,那塊胎印長在女子臉上,絲毫沒有醜感,反而平添了幾分美感,這下倒讓他尷尬了,不知該如何說了。

  李千雪冷冷道:“公子方才離去,想必爺爺已經告訴公子,我臉上有塊胎記了吧,方才公子也看到了,我很醜吧。”

  那冷冷的話語就像是一陣冷風吹進了張坦義的內心,他知道,他無意間的冒犯,又使女子添了幾分傷感。

  “原來姑娘已經知道員外想讓姑娘嫁給在下了。講實話,姑娘是我目前見過的最美的女子,陳思王《洛神賦》有雲:‘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榮曜秋菊,華茂春鬆。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穠纖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無加,鉛華弗禦。雲髻峨峨,修眉聯娟。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睞,靨輔承權。瑰姿豔逸,儀靜體閑。柔情綽態,媚於語言。’小生覺得用這段來形容姑娘最好不過了。”

  李千雪聽到這番誇獎,眼中的怒火頓時消了,目光如水一般的看著張坦義,誰不喜歡被人誇獎,尤其是她這樣深居閨房的女子,她聽了自是打心裏高興。但還是不由冷哼的一聲,轉過了身軀,背向著張坦義,說道:“口是心非,沒想到你也是這般的輕薄之人,若是我真有你說的這般美麗,你方才跑什麽呀?”

  張坦義望著李千雪的項背,似乎覺得她這一刻很生氣,心中不由埋怨自己:“你說說你也真是的,都走了還回來幹嘛,這下可好,更加惹怒了人家不是?”

  一番心中埋怨,方才恭恭敬敬的行過一禮,說道:“是在下失禮了,無意間看到姑娘芳容,還請見諒。在下折返回來,是想告訴姑娘,小生寒門出身,高攀不起貴府,告辭了。”

  李千雪聽到這話不由攥緊了玉手,那方才內心上升的歡喜,一下子變得更加惱怒,蹙著眉叫道:“站住。”

  張坦義邁步離開,聽到女子似帶著一種嗬斥聲,轉過身凝目相視,正見女子一雙目光狠狠的望著自己。

  “虧我還以為你是個有才之士,見識必定不凡,沒想到竟也是這般次等人物。請不要用你狹隘的目光,去妄加傷害一個人,你離開了就離開了,何必又回來呢?富貴人家也是幾輩人辛辛苦苦積累而成的,有些人雖然生在了富貴人家,可是她的悲慘遭遇,卻讓她與世隔絕,無法體驗常人的歡樂,一個人出生以來便被自己的爹娘拋棄,你知道這是什麽滋味嗎?如果有選擇的話,我情願做一個普通人,生在尋常百姓家。與其說父親是因為臉上這塊胎記而把我拋棄了,不如說他早就生活在仇恨的種下子,他的父親拋棄了他,害死了他的母親,而他如今又拋棄了我。

  請你下次用這種話回絕別人的時候,先問問你自己有這個資格嘛。”李千雪極為惱怒的說完,淚水已經衝盈了眼眶,用手捂著臉,轉過了身,便不再理會張坦義,衝進了房間。

  張坦義被女子劈頭蓋臉的教訓一通,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看著那房門已經被關上。他臉色似乎蒼白了一片,心想:“我是不是真做錯了些什麽,當斷不斷,反受其咎。”他淒涼地苦笑了一聲,或許他很為人著想,要不然他就不會回來了,再次望了一下那被關上的門,神色黯然之下離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