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妍的目光落向了角落裏那台被她忽視已久的破舊鋼琴。

  這琴一看就曆史悠久，要不原本就是買的二手鋼琴，要不就是薑妍很小就開始彈琴了。

  也對，若不是她會彈，難道還是薑淑英會彈嗎？

  沒想到薑妍還挺有才的！

  驚愕之後是茫然，她藍靈汐本汐連高音譜號和低音譜號都分不清楚，更別說那些更複雜的符號了。

  茫然以後是無措，她的十根手指所發揮出來的最大價值就是打架，而不是彈琴，怎麽辦？

  薑妍無力地靠著沙發，悔不當初。

  小時候，吳媛月也曾逼她學過鋼琴，這是作為富家子女必須掌握的基本技能。

  當她被吳媛月拉到鋼琴前時，隨意冒了一句：“什麽破琴！”

  一個星期後，一架全新的Steinway & Sons限量版鋼琴擺在了她麵前。

  當她一邊打瞌睡一邊跟著鋼琴老師上完第一節後，吳媛月問起學習情況，她又冒了一句：什麽破老師！

  第二天，京城音樂學院鋼琴係教授出現在了她麵前。

  可即使這樣，仍沒能讓吳媛月如願以償。

  唉！薑妍暗自歎息：若是那個時候自己哪怕用一點點心學習一下，如今至少能彈一首《小星星》吧？

  哪怕在歐斯丹特上音樂課時少逃一節課，也不至於現在連譜子都不識吧？

  “琴！彈！”小煤球的叫聲將薑妍拉回到殘酷的現實中。

  薑妍感覺全身更軟了。

  “好啦，小七，”路言將小煤球拉到自己身邊，“姐姐身體不舒服，下次再彈給你聽，好不好？”

  小煤球盯著薑妍看了一會兒，居然乖乖點了點頭。

  薑妍鬆了口氣，若是小煤球不依不饒，哭著喊著要她彈琴的話，她肯定會從二樓陽台上跳下去。

  “看！”小煤球抬手指向電視機，薑妍趕忙幫他打開了。

  您現在就是我的小祖宗！您想幹啥都可以！

  隻要別讓我彈琴！

  路言抱著小煤球坐在沙發上，隨口問了一句：“你不會連怎麽彈琴都忘了吧？”

  “哪有......”薑妍麵不改色心不跳的，“我現在全身無力，哪還有力氣彈琴。”

  路言又多看了薑妍一眼，收回目光時掃了一眼那隻帶著傷疤的手。

  電視機裏播著動畫片，小煤球窩在哥哥懷裏笑聲不斷。

  薑妍也跟著笑，很快就把這件事忘了個一幹二淨。

  薑淑英回到家時，留路言和小七在家吃午飯，路言沒有拒絕。

  薑妍暗忖：這家夥其實就是來蹭飯的吧？還拿小煤球做擋箭牌！

  廚房裏，路言幫著薑淑英摘菜，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

  客廳裏，小煤球踩在凳子上，偷拿冰箱上的零食。

  臥室裏，薑妍呼呼大睡。

  “你媽又去你爸那邊兒了？”薑淑英一邊幹活兒一邊跟路言閑聊。

  路言笑著，“是啊，我這不是放假了麽。”

  路言的父親是個小包工，常年累月都在工地上。

  隻要路言一放假，路老媽就會去工地上料理丈夫的飲食起居，小煤球就歸他哥管了。

  “對了，姨，”路言將摘好的菜遞給薑淑英，“妍兒目前的情況醫生是怎麽說的？”

  薑淑英接過菜的手頓了頓，打開水龍頭衝洗了起來，“醫生說有可能是嚴重的精神壓力造成的心因性失憶，是一種精神疾病，得進行心理治療，可妍兒她......”

  路言靜默，雙手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

  從那天在巷口遇到薑妍，她不懂小七為何生氣，甚至連家都找不到開始，再到薑妍後來的行事作風和穿著打扮，他就大概猜到了。

  心因性失憶是一種選擇性失憶，選擇將那些對自己造成嚴重傷害的記憶抹掉。

  可重新搶救回來的薑妍，不僅忘了那些傷害，她忘記了一切，甚至忘記了自己是個鋼琴天才。

  路言望向那緊閉的房門，鏡片下的一雙眼陰鬱氤氳。

  薑淑英將洗好的菜放至一旁，看了眼路言，神情猶豫。

  路言見薑淑英欲言又止，主動問道：“姨，怎麽了？”

  薑淑英咬了咬牙，試探性的問道：“妍兒她......有沒有跟你說過什麽，比如關於丁雲天......”

  薑淑英忽又頓住，最終還是沒問下去，轉過身繼續切起了菜。

  “沒有，”路言明白薑淑英的意思，歎了一口氣，“她什麽都沒跟我說過。”

  房間裏的薑妍是被餓醒的，她聞著門外傳來的飯菜香，才想起早上居然忘了吃她最愛的油餅！

  薑淑英剛想敲門，門就從裏而開了。

  平日母女倆用的圓桌太小，飯菜擺在了茶幾上，那一大一小兩兄弟早就找好了絕佳位置，就等著開動了。

  嘿！還真不客氣！

  薑妍去衛生間胡亂洗漱完，快速回到茶幾旁，率先動起了筷子。

  餓死了......

  這幾天為了演生氣的戲碼，都沒好好吃過飯。

  薑妍隻覺得此刻的自己像是非洲難民遇上了滿漢全席，不顧自身形象隻管將菜一口口往嘴裏送。

  “慢點兒吃，小心噎著。”薑淑英嘴上提醒著，手卻不停地往薑妍碗裏夾著菜。

  路言吃飯和他本人的長相一樣，特斯文，半天才夾一筷子，一邊吃還要一邊喂小煤球。

  一邊喂小煤球還要一邊替他擦擦嘴。

  麻不麻煩啊？

  喂一口飯擦一次嘴，不能全吃完了再擦？

  嘖嘖嘖，薑妍真喜歡這樣的男生？

  一塊兒紅燒肉剛放進嘴裏，薑妍享受的眯起了眼，餘光瞟到電視櫃旁有個什麽東西在緩慢移動。

  “啊啊啊啊啊！！！”

  薑妍看清那物體後，筷子一扔，直接跳到了沙發上。

  跳沙發上還不夠，一把將坐在旁邊的薑淑英也拉過來擋在了自己麵前。

  “怎麽了？怎麽了？”薑淑英連忙問道。

  路言被薑妍這一叫嚇得差點兒掉筷子，小煤球更是一頭霧水，眨巴著眼睛盯著縮成一團的薑妍。

  “蟑螂！”薑妍麵露恐慌，顫巍著伸手一指，又立馬縮了回來。

  三人順著手指的方向一看，一隻小巧可愛的蟑螂剛好順著縫隙爬進了櫃子深處。

  “噗......”小煤球噴飯了。

  路言極力憋住笑，又替小煤球擦上了嘴。

  薑妍感覺自己攀著的雙肩也開始了劇烈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