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僵持

  “可不是！”

  南嬸脆聲應道，邊從懷裏拿出荷包。

  “我也像你這麽想的，可梅姐親自來找的我，我肯定信啊，便就跟著上山。

  你猜怎麽著？影妹還真買，一籮筐五文錢呢！

  我和閨女采了足有五籮筐，這一早上就賺了二十五文錢！”

  說完，瞥了眼孫父，把荷包裏的錢盡數倒出在桌上。

  故意攤開，一個個數起來。

  “你看，采完立馬交貨結算，一文錢都不拖欠！”

  聽聞媳婦閨女一早上就賺了二十五文錢，孫寶根也顧不上生氣。

  忍不住跟著數起來，邊數邊誇讚。

  “媳婦兒做得好！咱家閨女多，又懂事，可都能幫得上忙。”

  夫妻倆當著孫父麵，旁若無人數起錢來。

  直把孫父看得懊悔萬分，找司影算帳的念頭早拋置腦後。

  采樹葉也能賺錢，還五文錢一筐，這好事怎麽就讓他給錯過了呢！

  忍不住指著南嬸罵道。

  “你這敗家兒媳！這樣的好事，怎麽不叫上我！我要和小七一起去，指定能多采兩筐！”

  “爹，我哪敢喊您啊！”

  南嬸拖長音低低應了句，為難地瞧了眼孫父，話卻說得紮心窩子。

  “您不同意相公跟著上山采蜂巢，我這要喊醒了您，您一鬧，我怕連樹葉都采不成，這二十五文錢都得打了水漂！”

  孫父：“．”

  這話傷害性不強，辱侮性極高！

  孫父被懟得差點沒岔氣，卻礙著孫寶根在氣頭上，敢怒不敢言。

  南嬸沒生著兒子，受了公爹十幾年氣，難得見孫寶根也和她站一起，可不歹著機會出氣。

  再者，公爹找上門鬧司影一次還不夠，竟然還想再次去鬧，那是無論如何也得阻止他，還得讓他給司影道歉才是。

  南嬸慢聲慢語接著道。

  “這如今村裏人都去找影妹應征采樹葉，影妹指了九兒姐做管事，月錢五兩！”

  她伸手朝孫寶根比了比，嘖嘖聲感歎。

  “看得我可羨慕了！不過，影妹說了，日後等事兒做好了，也給我和芬姐菊姐指個管事當！”

  “當真？”

  孫寶根雙眼放光，興奮得心怦怦直跳，顧不得親爹在場，抓著媳婦手道。

  “這要是你當了管事，咱家豈不發了？”

  “那可不！”

  南嬸笑著點頭，轉瞬又沉下臉來，看了眼孫父，輕聲歎了句。

  “不過，爹爹這般鬧上門去，也不知影妹會不會記心上。

  若如此，以後提了芬姐菊姐也不提我，也難說。”

  這話一出，孫寶根還有什麽聽不明白：這是讓他領著親爹去給司影道歉呢！

  本來就是親爹錯在先，當麵辱罵司影，司影非但不計較，還待他一如既往，又給媳婦兒許下承諾。

  去道歉也應當。

  孫寶根想了想，朝孫父道。

  “爹爹就跟我走一趟，向蕭家娘子認個錯便罷。”

  孫父豈肯，老眼一瞪，甩袖道。

  “休想！我被打得這般淒慘，沒上門找她算帳便罷，還給她道歉，豈非讓人笑話！”

  這反應，早在南嬸意料之中。

  南嬸拉住就要回懟的孫寶根，示意他別硬來。

  轉而指著自家老大老二吩咐。

  “老大，你上菜園子摘菜，去河邊洗淨後拿去蕭娘子家。”

  “老二，你趕緊扛上兩條凳子，去把小七找回來，一起帶去吃席。”

  兩孩子早等不及，聽得母親吩咐，忙挎上籃子扛起凳子飛奔出門。

  “吃席？”

  孫父一聽吃席，眼神瞬間發亮，忙問，“上哪家吃席？”

  “影妹家！”

  南嬸脆聲，故意把聲調都提高了八度不止。

  “影妹上山打著野豬野羊，說慶賀開張，請今兒跟著上山幹活和采樹葉的大人小孩都去吃席，還說要每戶分六斤豬肉。”

  “啥？”

  孫父不置信地瞪大眼，伸手比了比，“光吃還不單止，還分六斤豬肉！”

  南嬸早猜到他會是這表情，笑著點了點頭。

  “嗯。這野豬都殺上了，就等著分了肉後，燒菜開席。”

  說完，轉身進灶間拿了碗筷，輕言慢語朝孫寶根道。

  “我得趕去幫忙。相公你晚點再扛著桌子來，你是一家之主，這肉還得你去認領才好。”

  頭也不回趕去司影家。

  留下孫家父子站在廳中，大眼瞪小眼！

  孫寶根自是聽明白媳婦話中意，遂不急不緩，往凳子上一坐。

  “爹爹不和我去道歉，這席我就不去吃了，肉我更沒臉拿！”

  這便有了開頭僵持那一幕。

  一父一子就這麽僵持著，眼見日頭高掛，時至巳時末。

  孫父忍不住急了，站起來回來踱步。

  別看兒子平時好話，這要硬起脾氣來也是個軸貨！

  他若不跟著去認錯，今兒這肉兒子鐵定就不領了！

  六斤豬肉呢，要就這麽錯過了，可得心疼死他！

  可讓他去向司影認錯，他還真低不下這頭。

  正自著急，孫寶根堂叔孫寶華攙著老父孫正來了！

  孫正老來得子，隻得孫寶華一個兒子，和孫寶根年紀相仿。

  孫寶華好吃懶做，一把年紀才娶上個懶婆娘，生了三孩子，最大的比孫寶根大閨女還小上三歲。

  一家六口全靠孫正一人，撐著把老骨頭種地砍柴養活。

  孫寶根鄭大等跟著司影上山采蜂巢，司影殺豬宰羊犒勞他們，還每戶分六斤豬肉！

  這消息在村子裏一傳開，孫寶華就樂瘋了！

  古代最講究孝道輩份，孫正是孫寶根最年長的叔公，孫寶根憑白得了六斤豬肉可不得孝敬著點。

  孫寶華屁顛顛就奔司影家去應征采蜂巢，想著等孫寶根分了肉，正好拎兩斤肉回家燒午飯。

  孰知，遲遲不見孫寶根去領肉，遂找南嬸追問。

  南嬸正巴不得他去家裏給孫父施壓，吱唔著隻推說不知道，讓他家去找孫寶根。

  這不，孫寶華應征回來，急急就攙著老父前來。

  孫父早年喪父，曾得孫正不少幫持，對孫正也最是孝敬。

  眼見老人家親自上門，忙恭謹地上前，“叔父，你怎麽來了？”

  孫正是沒臉來討肉的，但耐不住兒子一再指手怒罵，才舍下尊嚴，紅著老臉來。

  看孫父額頭包著紗布，便關切地問。

  “你這額頭上的傷是——”

  話沒問完，就被兒子打斷。

  “你還關心哥哥這傷，也不怕自個撐不住！”

  孫寶華一瞪眼，推了親爹一把，朝孫父道。

  “我爹剛從地裏幹活回來，餓得胃疼。家裏還沒燒上菜，我怕他餓壞身體，便想著帶他上哥哥家來先吃。”

  孫父豈會不知堂弟話裏意思，聞言臉色一窘，為難地看向孫寶根。

  孫寶根就沒接話，麵無表情地回望著他。

  眼見著兩父子都不說話，孫寶華急眼，瞪起堂哥。

  “怎的？自個兒親叔，這一頓飯還吃不上？”

  孫父聞言，再顧不上自個那點自尊，隻好朝孫正道。

  “叔父，我那兒媳婦上蕭家去幫忙燒大席，家裏還不曾顧得上燒飯。

  不過，寶根今兒得了六斤肉，我這就讓他去領來。你先回去，待晚些我親自給您送三斤肉過去。”

  說完，朝孫寶根瞪眼道。

  “還不快拿上菜籃子，我跟著你去領肉！”

  “好嘞！”

  孫寶根這才笑應了聲，帶著親爹，一前一後往司影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