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雇傭

  從繡坊出來，司影駕著牛車在繡坊附近幾條街轉了圈，最後在離繡坊一街之隔的巷子裏停下來。

  看著對麵一堆乞丐爭搶一隻饅頭。

  “給我走開！這饅頭是我要來的，你們誰也別想搶！”

  一個年約十歲的小乞丐，小眼睛使勁睜大，裝著凶狠瞪大眼，驅趕圍搶他的幾個小乞丐。

  奈何人單勢孤，拚盡全力掙紮，亦毫無作用。

  幾個小乞丐沒多費勁，輕而易舉把他推倒，搶走饅頭，一哄而散。

  小乞丐被打得頭破血流，坐在地上，死死咬牙瞪著眾人離去的背景，愣是沒哭一聲。

  稍頓，站起來，擦幹血跡，拍幹淨身上泥土。

  端著碗，沒事人似的又開始要飯。

  司影趕著牛車，足足跟了小乞丐兩條街。

  最後見他突然走進一間燒得半塌的房子，在院子牆角的柴堆前站定，彎腰掏出個包袱。

  手腳極快地脫衣換衣，把散亂的頭發重新紮好，抹幹淨臉上的黑灰。

  沒一會，搖身一變，成了一個幹淨斯文的小書生。

  沒看出來，還是個假乞丐！

  司影暗暗驚訝。

  悄悄停好牛車，摸上去躲在院門後。

  小乞丐輕手輕腳把裝著破碗和髒衣服的包袱藏回柴堆，快步往東邊單獨一間，也是唯一完好的廂房而去。

  “娘，我回來了！”

  “年兒回來了。今兒怎麽這麽晚才下學？”

  被喚作娘親的婦人眼上蒙著黑布，摸索著從床上坐起來。

  “娘來幫你一起做飯。你沒回來，娘這眼睛看不見，都不敢起火。今兒又得把你餓著了！”

  小乞丐忙把她給按回床上去。

  “娘你快躺著，我來就好。”

  又叮囑道，“我沒回來，你千萬別動手就對了。免得像上個月一樣，把廚房又點著。”

  哪裏止點著廚房！

  這房子分明是上次就被燒了，廚房和廳堂均燒得房梁半塌，歪七倒八，頑強地支撐著。

  隻餘他娘倆現在所在的廂房，因為單獨在東邊才沒燒著！

  司影暗暗佩服，這小乞丐睜眼說瞎話演戲的本事，可真大！

  麵無表情的撒謊也就算了，竟然還淡定地走到廚房，往空無一物的陶鍋裏勺了水，佯裝洗米做飯。

  “娘，大夫說你的眼睛必須臥床休息才能好得快。你可得聽大夫的，老老實實躺著休息，不要起來亂走。”

  小乞丐一邊伸手攪著水，一邊不厭其煩念叨。

  “年兒還等著你眼睛好起來，做繡活賺錢交秋季學堂的學費。你要是亂走，眼睛就不得好，等秋季年兒就得失學了。”

  “嗯，放心！”

  婦人連連點頭，“娘謹記著呢，一直躺床上好好休息，沒敢亂走。”

  “那就好。”

  聽得婦人的承諾，小乞丐放下心來。

  把陶鍋的水倒幹淨，又從大鐵鍋裏拿出碗舊稀米粥，倒進陶鍋放爐子上，起火加熱。

  嘴裏接著編謊話。

  “娘，我今兒下學晚，是因為夫子見我表現好，留我吃飯。我又擔心你一個人在家等得急，便沒有兜去市集買菜。

  午飯你就先吃點粥將就著，待晚市我再去買新鮮的好不好？”

  明明房子被燒，為免他娘發現，變著法兒嚇唬他娘老實躺床上。

  家無餘糧，暗中乞討遲歸，卻編話騙他娘說夫子留他吃飯沒來得及買菜，讓給他娘好安心喝粥。

  司影差點沒聽哭。

  這小屁孩，懂事得紮人心窩子。

  她忍不住現身，朝他招了招手。

  小乞丐驚訝地望著她，見她錦衣華服，長相俊俏斯文，也沒聲張。

  忙謊稱內急，讓娘親好好躺床上別亂動。

  又把陶鍋輕輕端放在地下，往大鐵鍋加滿水架爐子上燒，這才跟著她出門。

  司影坐上牛車駕駛位，示意他上身後的車廂。

  “年兒是嗎？你全名叫什麽？”

  “小姓唐，喚斯年，字懷遠。”

  唐斯年站在牛車前不動，警惕地盯著她。“大哥哥貴姓？不知喚我出來有何事？”

  不錯，還知道防人。

  司影讚賞地笑了笑，也不糾正他的稱呼。

  “我叫司影。你想不想賺錢把你娘的眼睛醫好，再把房子修一修，讓你娘頓頓吃肉？”

  話音方落，唐斯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爬上牛車。

  小大人般沉著臉道。

  “司哥哥請說，要我做何事？”

  牛車目標太大，長時間停留會引起別人注意。

  司影自顧自地駕起牛車走，邊走邊揚言試探。

  “是不是讓你殺人放火也肯幹？”

  唐斯年聞言臉色一變，想也不想道。

  “這自是不能的。”

  掀起車簾就想跳車。“殺人放火有違人倫道德的事我不幹！”

  很好，麵對誘惑，再落泊也堅持底限！

  這麽小便經得起誘惑，做事有原則，善良沉穩，又有判斷力。

  看來沒找錯人！

  司影滿意地笑了笑，也不再逗他，直言不諱。

  “放心吧。不用你殺人放火，不過可能會沒命！”

  隨手從懷中取出張百兩銀票，遞了過去。

  “這裏是一百兩，雇傭你幫我去打聽兩件事。

  一是巧繡坊的掌櫃和盛香樓的掌櫃是什麽關係。二是一個月前，在巧繡坊門前被擄走的婦人，現如今下落如何。

  記住，這事隻能你我二人知道。若讓第三個人知道，你暴屍荒野我可管不著。”

  事關重大，為自己也為他好，司影故意把結果說得最壞，也好讓唐斯年想清楚再答應。

  饒是再少年老成，也終不過是個十歲的小孩。

  聽聞可能要丟命，唐斯年臉色微白，害怕之情盡顯。

  然，卻坐著沒走。

  慢慢退回車廂，眼睛一眨不眨盯著那張百兩銀票．

  他爹早逝，娘親靠做繡活賺錢養家，省吃儉用供他上學堂。

  一月前，娘親眼睛莫名誤傷，視物模糊，無法再接繡活。

  就醫包紮後，留在家中養傷，又因摸瞎做飯，失手把房子點著，被煙醺暈過去。

  幸得鄰居發現及時，把人救出來。

  不過，家中房子也被燒大半，餘糧衣物盡毀，隻得獨立的一間東廂幸存。

  他怕娘親自責擔心，便瞞下實情。靠著僅存的一點餘錢和親朋接擠，給娘親抓藥治眼。自己則暫停上學，偷偷討食或做零工，想盡千法百計賺錢養活母子倆。

  饑一頓餓一頓的堅持一月，眼見著再弄不到錢，藥就得停掉。

  司影卻突然從天而降，扔給他一百兩，讓他如何不心動！

  一百兩，足夠給娘親請大夫抓藥，再找人修房，省吃儉用過幾年舒心日子。

  可萬一他真出事死了，娘親眼沒醫好又獨自一人，要如何活下去？

  唐斯年猶豫不決。

  司影也沒催他，不緊不慢地又補了句。

  “想清楚再決定！若害怕便不要勉強！可若答應，就得給我用心做到最好。我這人脾氣不太好，翻起臉來，嗬嗬，連我自己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