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淺下意識關上門。

  而後司老爺子扶著拐杖站起來看了她一眼，淺聲開口。

  “你跟我過來。”

  說完，老爺子轉身走進旁邊的一個套間內。

  蘇淺的大腦卻還遲遲反應過來，她看向床上神情極其痛苦滿頭大汗的男人，心裏滿是擔心。

  這一切到底是什麽？

  進了套間，蘇淺按捺不住心裏巨大的震驚。

  但沒等她張開，反而是司老爺子先說話了。

  “既然你都看見了，那我也沒什麽繼續瞞著你的必要了。”

  一生都叱吒風雲說一不二的司氏掌門人此刻那雙凹陷進去的眼睛看上去卻滿是疲憊和蒼老。

  老人滿是褶皺的雙手緊緊握著拐杖，似乎不這樣支撐的話，這具枯涸的身體就再也挺不起來了。

  “如你所見，阿錚他從小就患有一種怪病，這種病發作的時候，會讓人喪失所有的理智和情感，隻會控製不住體內的嗜血和殺戮。”

  “病情最嚴重的時候，甚至會忘記一切，對身邊最親的人下手。”

  司老爺子說話的聲音很低沉，可蘇淺卻還是聽出了一身冷汗。

  她回想起剛才在病床上司墨崢臉上猙獰痛苦的表情，心髒都在控製不住的顫抖。

  “他第一次發病，是在什麽時候？”

  蘇淺開口問道。

  “七歲。但那時還沒有造成什麽破壞和影響。”

  “原本他的病經過引導都已經慢慢控製住了，但......”

  司老爺子因為說道這裏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悲傷。

  “阿錚父親遇害後，阿錚為了替父親找出凶手，不眠不休的追查了整整三天，最後等我們找到他的時候，那個暗殺組織的人已經全部被阿錚一個人滅門了。”

  司老爺子回想起那宛如人間地獄般的場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單槍匹馬，搖搖欲墜的站著，而他的身後已是屍山血海。

  饒是身經百戰見識無數的他，也對那一幕場景久久不能忘卻。

  司老爺子一雙手微微顫抖著，但他還是繼續說了下去。

  “從那天之後，阿錚體內的嗜血欲望便再也壓製不住了，他發病的時間一次比一次短，一次比一次嚴重。到最後我隻能把他整夜整夜的關在地下室裏。”

  蘇淺聽著司老爺子說的這些話，大腦一片空白。

  從前的她以為她重生一世她已經足夠了解司墨崢了，可是現在聽著司老爺子這些話，蘇淺終於才知道，她其實根本從未了解過他。

  她不了解他的好惡，不知道他的過往，可笑她還傻乎乎的以為，她已經夠愛他了。

  蘇淺心裏突然泛起令人難受的酸澀，喃喃開口。

  “那為什麽我從未見過。”

  明明他們朝夕相處。

  “那是因為後來阿錚來回了陸醫生，陸醫生有一種治療方法，可以通過催眠來主動激發阿錚體內的嗜血欲望，隻要讓他在催眠的情況下發泄出體內的殺戮，就可以確保阿錚在之後的一段時間內不會再發病。”

  蘇淺聽到這裏，剛想鬆一口氣，結果司老爺子卻歎了一口氣。

  “但是這終究隻是治標不治本，原本一次催眠就可以維持半年，現在已經變成了三個月。繼續這樣下去，恐怕陸醫生的治療很快也會失去效果。”

  房間裏一時間陷入了沉默，蘇淺站在原地怔了好一會兒，才終於顫聲開口。

  “如果治療徹底失去效果，那司墨崢會怎麽樣？”

  這一次司老爺子終於沒有立即開口，而是抬頭看了一眼窗外幽暗的夜色，悵然開口。

  “可能......是死亡吧。”

  “陸醫生說，阿錚體內的殺戮嗜血欲望，終究會有反噬到他自身的那一天。”

  到那一天，便是白發人送黑發人。

  蘇淺眼眶一紅，一滴淚幾乎立刻落了下來。

  死亡，她好不容易有機會重新活過這一世，為什麽司墨崢還是逃不過死亡的命運？

  “蘇小姐，如果現在你想和阿錚離婚我不會怪你，我們簽的那份協議也可以作廢。”

  司老爺子說完，重新站起身，打算離開。

  但他的手剛剛搭在門把手上，身後卻突然傳來女孩堅定不移的聲音。

  “我不會離婚的。”

  司老爺子顯然沒有料到，他慢慢轉過身，發現蘇淺已經滿眼是淚，但目光卻還是那麽倔強。

  “你知道如果繼續待在阿錚身邊，你會有生命危險嗎？”

  “我知道，但沒關係。”

  蘇淺突然帶著淚揚起一抹笑，無比燦爛。

  “就算死，我也要和他埋在一起。”

  司老爺子滿臉複雜的看向蘇淺，似乎還在懷疑她到底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

  但又有什麽值得拿年輕的生命做賭注呢？

  良久，司老爺子終於妥協般的再次歎了一口氣。

  “阿錚能遇到你，也算是他的福氣了。”

  老人說完，顫顫巍巍的離開了。

  蘇淺一個人在寂靜的房間裏又呆立了很久，雖然嘴上說著沒關係，但又怎麽能真的沒關係呢。

  司墨崢他，還能活多久？

  這個問題蘇淺不敢想，也不敢問。

  半個小時後，蘇淺一個人坐在花園的涼亭裏。

  她看著滿天的星光，頭腦卻紛亂無比。

  夜風吹過，蘇淺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她正想起身回去拿一條披肩，但她剛起身肩膀上已經落下了一件外套。

  蘇淺抬頭，看見的是司墨崢俊冷的臉，男人一雙檀眸在夜色下更顯眼的幽深內斂，平靜的表情之中絲毫看不出他剛剛遭受了怎樣的痛苦。

  蘇淺突然鼻子一酸，忍不住伸手攬住男人勁瘦的腰，將臉靠在他堅實的胸膛上。

  “怎麽了？”

  司墨崢微微垂首，隻能看見女孩圓潤飽滿的頭頂。

  “沒什麽，就是......睹物思人了。”

  睹物思人？

  司墨崢兩道長眉一揚，四周都是花花草草，她睹的是哪個“物”，思的又是什麽“人”？

  難不成是讓她想起上次她和姓蔣的約在花園的那次幽會？

  抱著他，心裏卻想著別的男人？

  司墨崢眸子立刻陰冷了下去，他不過就是片刻不在，她竟然就能說出這樣的話。

  蘇淺的下巴突然被男人捏了其他，強迫她昂頭對上他的視線。

  司墨崢下頜線繃的很緊，一字一句的問她。

  “我讓你和姓蔣的在學校裏每天幽會還不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