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長長地舒了口氣，唐醫生讓護士給他擦了擦汗，給這種三高人士還有老年人做手術的感覺，誰做誰知道，那血管你碰都不敢碰，生怕一個不小心蹭了一下，然後就是血管破裂，導致大動脈出血！

  這玩意兒就像是炸彈一樣，能瞬間把一個手術室的人都給炸掉，主治醫師停業三個月接受調查是肯定的，護士，住院醫，規培醫還有實習生也別想好過，統統都得停業…

  還好，自己手藝精湛，脾動脈沒碰到，淋巴結也給清理幹淨了！

  “不好了，病人的血壓升高了！”

  “什麽？”

  “血壓升高了，唐醫生！”麻醉師騰的從小板凳上站了起來：“血壓不正常升高！”

  麻醉師一般來說是整個手術室存在感最低的人，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他不重要，恰恰相反，麻醉師在手術室中，不僅僅是把病人麻翻了就行了，他還要負責監控病人的各項生命體征，其中對於涉及到了血管兒的手術來說，血壓就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指標。

  所以說麻醉師的存在感開始增加，絕對不是什麽好事。因為那就意味著有意外發生了。

  噗！

  果不其然，麻醉師的話音剛落，唐醫生都來不及反應，就見到肝髒上麵一道血柱瞬間噴湧出來，就像是噴泉一樣。

  “臥槽，大出血！”

  麻醉師瞪大了眼睛，臉上一點兒血色都沒有，慘白得像是A4紙，幾乎要被嚇死了：今天自己出門是沒看黃曆還是怎麽回事兒，怎麽最壞的情況讓自己給遇到！

  在外科醫生沒有意外的情況下，自己沒能檢測或者控製好血壓等指標，一個大鐵鍋那是背定了，要是患者出點兒什麽意外，三個月內自己是啥也別想幹了，光是應付審查就已經夠煩的了，更不要說還有取消評優評獎評先進，取消獎金…

  最外麵的實習生在聽到大出血以後，已經全都怔住了，一動也不敢動，就連呼吸都放得很緩慢，眼睛瞪得賊大。

  這種動不動就會要命的情況，以前他們隻在書本還有視頻上看到過，但是此時此刻，他們都是當事人，這種讓人心跳加速，但是卻又隻能屏住呼吸，有些缺氧的感覺…

  估計這輩子都忘不了了！

  規培醫和住院醫倒是還有一些能夠勉強能夠思考的，但是這個時候也沒有人敢做什麽大動作，生怕影響到主治醫師的判斷，一雙手也不知道該往哪兒放，該做什麽。

  護士和一助二助還好，雖然也是被嚇了一跳，但是此時此刻還算鎮定，準備著隨時聽從主治醫師的吩咐，畢竟這種情況並不是第一次見，一年裏總還是要見幾個大出血病人的，雖然大部分最後都送到太平間了…

  作為主刀，唐醫生此時此刻正眉頭緊皺，看著出血口，一雙手停在了患者的出血口上方，卻沒有絲毫動作，不知道在想什麽。

  “先止血，把血壓降下來，同時聯係血庫，血源不夠了應該。”唐醫生吩咐道。

  雖然很納悶為什麽血壓會升高，血管會破裂，但是是有輕重緩急，獻給病人止血並且輸血是必須的，否則的話病人根本支撐不下來。

  至於血管破開的原因，還有輸血過多引起的並發症，這些都是之後要考慮的問題。

  麻醉師雖然感慨自己為什麽這麽倒黴，但是動作卻不慢，在及其熟練的把藥物推了進去之後，然後開始輸血。

  “還好我們做這種手術的時候都常備著充足的血源，還有設備夠先進…”麻醉師抹了一把汗，涼涼的，沒有一絲溫度。

  按道理來說麻醉師比醫生見到的大出血病人應該多得多，因為麻醉師往往一天要負責的手術台數是一個主治醫師的幾倍。

  但是因為麻醉師並不像護士還有醫生那樣雙手“沾滿鮮血”，心理素質可能沒那麽好…

  所以不管是多厲害的麻醉師，在看到那汩汩流出的血流的時候，肯定都忍不住手抖，冒冷汗，因為實在是太嚇人了，也就是這個年輕人凝血能力好，換個老年人，這個時候已經可以下病危通知書了。

  “血壓還有多久能降下來？”唐醫生沉著冷靜地問道。

  “還需要一點兒時間才能發揮效果！”麻醉師盯著顯示屏，眼睛一眨也不敢眨，生怕漏掉什麽。

  “初步判斷，血壓升高初步判斷是由病人身體的應激反應造成的，至於大出血，可能是病人的血管硬化，局部血管壁變薄引起的。”

  “小顧，這樣的血管你有把握縫合嗎？”唐醫生問道，按理說應該是由他這個主刀醫生負責縫合的，這是他挽回麵子的好機會，而且他也有這個能力。

  但是如果在明知道自己的縫合技術比不上其他人的情況下還要考慮麵子什麽的話，那就有違一個醫生的道德了。

  “血管已經脆化，而且血管壁偏薄嗎？”顧惜朝也有些皺眉，這樣的血管確實有很大的難度，而且也很危險，他雖然模擬練習過無數次，但是實際操作卻沒有。

  “可以的，放心吧！”顧惜朝義無反顧地答應了下來，機會很重要，甚至可以用珍貴來形容，而他也相信自己是天命之子，最起碼現在是！

  “血壓降下來了，抽吸，注意不要碰到血管！”唐醫生吩咐道。

  “鑷子，剪刀，持針鉗…”伴隨著手術視野慢慢暴露出來，顧惜朝清楚地看到了那一塊兒由內而外爆出來的血管碎片，不僅僅比正常的血管薄，而且也很髒，夾上去的時候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它的彈性不如練功房裏的好，剪刀剪下去的時候甚至感覺要碎裂一樣。

  他把那一塊兒碎片放到了器皿上，然後把剪刀換成持針鉗。

  然後顧惜朝小心翼翼地穿針引線，開始修補那脆弱的血管，難以置信，現在四十來說的“年輕人”血管就已經成這樣了嗎？

  “不錯，縫合得很好，不愧是能縫合0.05毫米血管的一雙巧手，哪怕是這樣的血管也難不到你！”唐醫生看著那縫合的口子，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縫合這樣的血管，就好像是縫合薄的酥脆的紙片一樣，一不留神就可能出問題，但是就是這樣的血管，顧惜朝卻是縫合得和正常血管一樣，不止是完成任務，而且還賞心悅目。

  要判斷一個外科醫生的水平很簡單，讓他上手一次手術，就能夠全都看出來，再把它和其他醫生做的手術比較一下，隻要是個內行人就都能看出來孰優孰劣，甚至外行也能看出來：因為縫的很漂亮！

  “不過倒是可惜了，原本你是最有希望繼承吳主任的手藝的，他那一雙手的功夫全在一個‘巧’字上，你和他在這一方麵如出一轍。”

  “唉，可惜現在手外的手術錢多事兒少麻煩多，又窮又累還不被理解，你的老師肯定舍不得你走這一條路的，要不然他也不會讓我來帶你。”

  吳主任作為普外的大主任，雖然確實很忙，但是不至於帶學生的時間都沒有，要是他沒喲帶自己的學生，要嘛是不喜歡他，於是扔給了別人，要嘛是希望他學點兒別的手藝，所以才交代給別人。

  很明顯，顧惜朝屬於後者。

  在20年前，石市是一個工業重鎮，所以斷手斷腳的患者非常多，吳主任靠著豐富的病例和不菲的收入，在期刊上麵發表了很多文章，後來又去國外進修，這才打下了普外科的地位。

  但是隨著醫療政策的改革，既不怎麽用藥，也不怎麽消耗器材，手術費用十多年都沒有長過的手外漸漸成了又窮又累的代名詞，但凡有點兒能力都不願意往裏麵跳了，顧惜朝的天賦這麽好，吳主任自然也不希望自家的愛徒往坑裏跳。

  當然，最關鍵的還是現在沒這個需求了，石市的發展支柱漸漸的由工業轉向了房地產開發，還有交通運輸，以及服務和娛樂，斷手的人漸漸少了，摔斷腿和得胃病的人漸漸多了，時代不再需要這一門手藝，那他自然就慢慢消失了。

  “聽說咱們院準備也要引進一台達芬奇機器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唐醫生一邊繼續做手術，一邊說道：“高科技啊，隻需要幾個八毫米的口子就能把像今天這樣的手術做下來，真是厲害！”

  “一台兩三千萬呢，咱們院這麽有錢嗎？”顧惜朝好奇地問道，同時也任由王護士在他的臉上擦來擦去。

  “但是收費也更貴了不是嗎？一台手術多收三四萬呢！”唐醫生一邊割胃，一邊說道：“一台手術機器人一天能做五台手術，多收十幾萬，拋開保養維護還有折舊費，還有得賺。”

  “好歹咱們是省會城市，有錢人還是多，你沒有這個東西人家也不樂意，都自費跑到京城去做了，白白流失病源不說，還要被上級部門批評。”

  緊跟潮流，對於一個醫院來說可能要考慮的是利潤還有投入的問題，以及使用率如何，到底值不值得的問題，但是上級部門思考的就簡單多了，那就是要有政績！

  “嘖嘖嘖，這胃裏麵都長滿了快，休息好了沒有，準備腸胃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