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真神也不值得你們無條件相信

  懵了。

  萬餘征召兵全都懵了。

  征召兵們普遍相信權威，進而相信基地總督這位黑星級強者，把他的長篇大論囉嗦當成前輩分享經驗。而且，小宇宙體係聽起來邏輯自洽，足以解釋多元宇宙絕大部分疑惑，大家自然而然聽得津津有味。

  可誰能想到，基地總督突然來一句全都是放屁。

  幾乎所有人都驚呆了。

  這是什麽操作？

  說幾乎，是因為少數覺醒者從始至終沒有情緒波動。當基地總督坦白一切都是放屁時，他們反而會心一笑，看起來特別享受征召兵們的驚愕反應。

  吳瓊月即是其中之一，她嗬嗬輕笑：“朱總督每次都這樣，也不嫌煩嘛。”

  聽懂吳瓊月熟悉內情，賀路千當即不恥下問：“他每次都是這樣麽？”

  吳瓊月翹起嘴唇微笑，遙遙指向基地總督：“瞧吧，朱總督他馬上開始講他的相信故事了。”

  果如吳瓊月所說，基地總督笑吟吟看著征召兵的驚愕麵容，悠然談起一件往事：“很多年前，我前往一座不存在超自然力量體係的小世界旅行，幫助一個積貧積弱國家擺脫殖民統治。”

  “期間，一位宗教人士抗拒國家限製宗教組織，激烈抨擊當代科學體係。他說科學體係充滿了錯誤，科學家們一會兒說物質由分子構成，一會兒說原子不可分割，最後證明全是錯的。”

  “既然科學充滿了錯誤，既然科學範圍是有限的，既然科學不能證偽神靈，憑什麽說我們的宗教信仰不對呢？”

  基地總督的腔調仍舊不緩不急：“我回答他說，我從不相信科學。”

  “是的，我從不相信科學。”

  “當然，科學也不在乎我是否相信。因為自然規律就在那裏，萬有引力定律、化學反應等從來不會搞什麽‘心誠則靈’。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引力始終都是引力，絕不會因為你不相信它，就會突然變成斥力。”

  “你之所以覺得我相信科學，其實是科學體係尋找到一堆證據，讓我不得不相信那些定律、公式。是那一堆觀測實證、數學分析，是可證偽、可驗證、可重複的科研成果，讓我不得不相信那些科學解釋。”

  科學從來不需要我們相信。

  恰恰相反，它需要我們不相信，它需要我們去質疑。

  隻有迷信者，才會臆想什麽科學體係不肯接受鬼怪神仙，才會臆想科學體係會因為撞見未知領域而自行崩潰。

  簡直開玩笑。

  科學體係從無到有過程中，萬有引力曾是未知，電磁波曾是未知，量子力學也曾是未知。

  無論鬼神突然具現，還是異域文明降臨，合格的科學家會隻會推翻既有科學體係的錯誤認知，重新完善它，補全它。就像量子力學對傳統力學的補充，就像我們認真研究超自然力量體係，補充主世界科學體係的不足之處。

  闡述完畢自己的世界觀，基地總督繼續抨擊那位宗教人士：“而宗教神學呢，他們會因為遇到未知而承認自己不夠完善嗎？”

  “神學家們會謙虛承認，他們的宗教經典裏並沒有記載萬有引力定律、量子力學嗎？乃至謙虛承認，他們的神也不懂這些嗎？”

  “答案是，大概率不會。”

  “神學家們隻會翻閱古老經典，從中摘取一二模糊字眼、若幹描述模糊的事例，而後興高采烈宣布：無論量子力學，還是反物質、真空零點能，所有科學家們千辛萬苦發現的自然科學，早在數千年前就寫在古老的宗教經典裏。”

  “瞧，這就是我們和他們的不同。”

  “他們是全知全能的，數千字或數萬字就能記載所有宇宙的所有秘密；而我們隻能不斷追尋真理，數萬公式定理，也無法完美解釋眼前最常見的自然現象。”

  “譬如，引力到底是什麽玩意？從時空彎曲到維度粘結，至今仍是無法蓋棺論定的猜想理論。”

  “所以，科學體係從不排斥未知。”

  “恰恰相反，未知才是科學進步的源泉。發現未知領域，發現既有科學體係無法解釋的自然奇跡，必將在合適時間迎來一場科技大爆炸。聞過則喜，是最基本的科學素養。”

  基地總督說到這裏，語氣緩了緩：“我為什麽說小宇宙體係是放屁呢？”

  “答案就在這裏。”

  “除非窮盡多元宇宙的所有真理，否則我們的科學體係永遠都是不完善的，充滿各種各樣的錯誤。”

  “我們鄙視神學家頑固不化同時，也要警戒來自內部的迷信。不僅要破除指向宗教神學的愚昧迷信，還要破除指向既有科學體係的惰性迷信。”

  “回到最初的小宇宙體係。”

  “甚麽超級文明，甚麽淩駕於世界之上的超級智慧生命，甚麽‘我即宇宙，宇宙即我’，都是天同會不斷完善的最新猜想。”

  “它對嗎？”

  “可能對，也可能錯。”

  “但無論如何，請務必牢記，我們絕不能學宗教神學家從舊紙堆尋找一二迷糊字句。”

  “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承認自己無知並不可恥。在沒有切實證據之前，猜想永遠隻是猜想，請你們默認所有猜想都是不完善的、甚至完全錯誤。你們需要做的，不是死記硬背相信它，而是努力學習、夯實自己的基礎，千方百計尋找其中的漏洞。”

  “隻有這樣，我們才不會固步自封。”

  “隻有這樣，我們才能走向光明未來。”

  講起相信故事，基地總督的語氣不自覺有些慷慨激昂。

  但非常可惜，一萬餘名征召兵要麽覺得相信故事枯燥乏味，昏昏欲睡；要麽覺得基地總督老生常談，淨說一些沒用的廢話；要麽覺得基地總督和那些喊口號、唱高調的教師們沒有區別。

  與剛才傾聽小宇宙體係時候的認真、震驚、激動相比，簡直是極端的對立麵。

  可出乎意料，基地總督卻沒有露出失望表情。

  基地總督環視一圈萬餘征召兵，再一次笑眯眯合起手掌：“很枯燥對吧？”

  “其實，我也覺得枯燥，懶得和你們對牛彈琴。”

  “但作為基地總督，我必須忍著煩躁和你們扯這麽多。”

  “因為我們腳下這個小世界，是一個宗教發達、存在無數真神的高級世界。這裏的宗教人士，可不是主世界那些隻會嘴炮、隻會翻故紙堆的戰五渣宗教徒，而是真正的神靈助手。”

  “施展神術、聆聽神諭、代理神權，是他們的基本職責。”

  “我和你們嘮叨這麽多，隻是提醒你們：既有科學體係不值得你們無原則相信，走到凡間的真神也同樣不值得你們無條件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