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晨曦有點不高興了。

  “媽媽，我今日帶了清寒來家裏吃飯，您就不要說其他的人了。”

  “都說女生外向，你啊，一顆心都被他迷得五迷三道的。”

  江母看著女兒給自己戴上手鐲，不自覺地在內心歎了一口氣。

  家裏窮點就窮點吧，隻要他對女兒是真心的，也就夠了，再說了，他們江家又不是給不起錢。

  簡單的午餐，餐桌上沒有一個人說話。

  夏清寒小心翼翼地吃著自己眼前的食物，拘謹得整個後背都濕透了。

  第一次覺得，吃飯都是一件讓人十分難受的事情。

  去了德城之後，兩個人確實有一段十分美好的時光。

  江晨曦有點吃不慣那邊的菜，夏清寒親自下廚，做了很多她喜歡吃的。

  後來，她的父母去看過她一次，覺得她已經滿了十八歲，按照德城那邊教育子女的方法，年滿十八歲就可以獨當一麵。

  所以，父母不再給她零花錢了，江晨曦不得已，去了學校附近的琴行做代課老師，教導年幼的孩童學彈琴。

  夏清寒則利用課餘時間，去了一家餐廳洗盤子。

  去的那一年，冬天非常冷，他們租賃的小閣樓沒有暖氣，木製的房子還四處漏風，冷得要命。

  江晨曦很害怕寒冷，她一回到小閣樓，就手腳冰涼，完全不想下冷水洗碗和洗衣服。

  而且，因為受到了寒氣的侵襲，她的生理期開始紊亂，導致了她麵色蒼白，頭暈無力。

  去上課的時候，整個人昏昏沉沉，一點都不在狀態。

  猶豫再三，身體不好就不能好好學習和工作，因此，她擠出一點生活費，去買了一個二手的取暖器。

  那個夜晚，因為房間裏變得溫暖了許多，她才得以安寧地完成了作業。

  夏清寒一直做到餐廳打烊，這才拖著疲憊的身軀回來，進門的時候，他渾身都是雪花，還卷入一股冷冽的空氣。

  看見放在房屋當中的取暖器，他一怔，隨即問道：“這是……你爸爸給你的？”

  江晨曦搖搖頭：“他們說讀書這幾年都不會再付我生活費了，要我自力更生。這個取暖器，是我去跳蚤市場買的。”

  夏清寒聽說是二手的，也沒有過多地追問。

  他脫下靴子，發現裏麵都濕透了，還冒著熱氣，這才發現鞋幫子都裂開了。

  “這個月的生活費，你給我一些，明天要去買一雙靴子了。”

  “剩下的錢，恐怕，買不了一雙靴子了。”

  他無比詫異地抬起頭看著她，前日才將自己的收入交給她，這才幾天就連最普通的一雙靴子都買不了？

  那麽，剩下的大半個月，是不是要去喝西北風了？

  “錢都花在哪裏了？”

  江晨曦不說話，低著頭看著取暖器。

  “就這麽個二手的小電器，你就花費了那麽多錢嗎？”頓了頓，他生氣地說。“這是生活必需品嗎？如果覺得冷，你可以多蓋一些啊，把毛毯裹得更嚴實一些啊。再說了，冬天都快要過完了，再忍一忍不就好了嗎？”

  這取暖器怎麽就不是生活必需品了？

  沒有了它，她簡直覺得自己快要凍僵了，完全堅持不下去了。

  再說了，德城的空氣十分潮濕，取暖器除了取暖，還可以幫忙烘幹衣物，多方便啊。

  眼下，他的靴子襪子都濕透了，不就是需要取暖器嗎？

  “你把襪子脫下來，我給你烤幹。”江晨曦沒有反駁，隻是靜靜地說了這句話。

  “我剛才說的話，你到底聽到沒有？明天你就去退貨，我們不需要取暖器。”

  夏清寒將襪子脫下來，拿小袋子裝起來，簡單洗洗臉，就去睡下了。

  江晨曦知道，他明天會拿去餐廳的火爐邊烘幹。

  但是，她是個女人，還有內衣等物品，怎麽好意思拿去學校曬呢？

  小床地方不大，本來他們都是挨得緊緊地睡，可是今晚，她一揭開冰冷的被子，他就煩躁地裹緊了。

  等到她艱難地擠著睡進去，他就狠狠地說：“那麽冰冷，你是故意的吧？”

  江晨曦隻有挪開一些，她手腳冰涼，但是一顆心更冷。

  人們都說，貧賤夫妻百事哀，原來沒有錢，真的會產生很多矛盾。

  翌日，江晨曦搬著取暖器去退貨，那個老板怎麽都不肯接受。

  她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眼見著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老板才無奈地退了。

  想起還在家的時候，她每天都開著暖氣，睡在厚厚的、舒適的大床上，一夜都是美夢。

  可是，她出門前就和父母保證，一定會和夏清寒好好過生活。

  這才不到兩個月，就出現這麽多的矛盾，金錢上又捉襟見肘，她怎麽好意思回去要錢？

  擦幹了眼淚，她拿著並不多的錢，去給夏清寒淘了一雙比較保暖的靴子。

  在一段愛情裏，誰愛得更深一些，誰就從一開始就是弱者。

  晚上夏清寒看見靴子的時候，抿了抿嘴唇，說道：“不用了，我還好。”

  她轉過頭，看著門口放著的舊靴子，就知道他肯定是去回收舊衣服鞋子的櫃子裏翻出來的。

  想著海清大學裏那個意氣風發的學長，再看看眼前這個滿臉疲憊的男人，江晨曦覺得鼻子很酸，她吸吸鼻子，認真地說：“取暖器已經退了，你穿著吧，在餐廳做事，總得體麵一些。”

  夏清寒冷笑起來。

  體麵？本來以為德城是一個充滿陽光和鮮花的開始，沒有想到，日子清苦得不得了。

  江家的老倆口還真是狠心，居然連自己的獨生女兒都不管了。

  他出門之前，將自己的積蓄絕大部分都寄回了家裏，當時江晨曦也給他打包票，說自己的積蓄很多，完全不需要操心生計問題。

  結果，現在每天隻能在餐廳吃一些殘羹冷炙，回家之後，窄小的房間裏，兩個人旋轉一下都很艱難，更別談好好做功課了。

  而且，每天都在油膩膩的廚房裏洗盤子，哪裏接觸過企業？這樣的打工實習，簡直就是在廢掉一個人，他學了那麽多的工商管理知識，完全無用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