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女郎引發的騷亂過後的第二天清晨，夜貓子鬱楷竟然起了個大早收拾自己。

  朝露在似夢非夢間見到他動作，一邊揉揉眼睛一邊疑惑道，“你怎麽了，睡不著？”

  “不是，”鬱楷走到床邊親了親她的額角，“我出去掙錢養家了，你乖乖的等我回來。”

  切，說的跟她不需要掙錢養家似的？

  朝露轉頭看看牆上的掛鍾時間，沒過多久她也有個電話會議。現在起床的鬧鍾雖然還沒響，但左右不過是半小時的事，索性就此起床，提前做些準備。

  她刷牙的時候，鬱楷已經拾掇妥當，跟前來接他的助理小周一起出門了。他這次留在北京長達一周時間，是因為經紀人李姐還幫他安排了若幹工作。

  除了有試鏡和雜誌拍攝以外，還有跟接下來要配音的動畫片導演見麵，一樁樁排得滿滿的。

  說來奇怪，鬱楷出道三年來，演了不少男主角，但沒有經曆過一次正兒八經的試鏡。他一路由許正保駕護航，受到力捧，自然不用像普通新人一般汲汲營營。

  不過隨著他轉戰其他陣營，不再隻出演樂娛公司自編自製的電視劇，許正漸漸鞭長莫及，而是得靠他自己奮勇打拚殺出一條血路來。

  眼下仙俠是大勢，以某點為首的網站IP收購進行的如火如荼，其中佼佼者《誅仙》更是衍生了一係列漫畫、遊戲和電視劇等作品。此次進行的，正是《誅仙》的電影選角。

  這部連載長達四年的小說講述了一個發生在東方仙俠架空世界裏的屌絲逆襲故事。資質普通的草廟村少年張小凡在家破人亡後得到修真正派青雲門收留，並且機緣巧合下獲得諸多傳承，佛道魔同修。修行小成後，小凡得知當年村落血案背後的真相，又因魔女碧瑤不顧生死以癡情咒為他擋下誅仙劍陣，他在傷心激憤之下，叛出青雲加入魔教。再然後便是他漫長的尋找自我過程，直至最終“改邪歸正”，斬殺魔教大boss拯救了世間百姓。

  故事構造頗有些金庸《笑傲江湖》的影子，同樣打破了世人對“大俠”精神的崇高信仰，展示出正義與邪惡並非絕對，甚至在同一個人身上共存。正邪矛盾一直在張小凡的心中糾纏，雖被師門敦敦教誨與魔教中人勢不兩立，還是愛上了魔女碧瑤。在墮入魔教之後，他一方麵為魔教做事，一方麵又對養他長大的師門眷戀懷念，心中的悲苦與離開華山派後的令狐衝有一拚。

  其實鬱楷能夠進入導演和製片人的視野，正是《笑傲江湖》的功勞。他因為搭檔大花旦楊次方和趙美新，近來話題量飆升，讓本來內定了蕭戰出演張小凡的劇組主要製作團隊覺得不妨再斟酌一番。

  選角要考慮到方方麵麵，首先是演員的形象和作家筆下的角色是否符合，不然原著粉的網暴會對事後電影的宣傳和票房造成一萬點暴擊。再然後便是演技、資本、話題度等現實考量了。

  鬱楷本人自帶呆萌，倒是與張小凡沒黑化前的屬性頗為契合，奈何故事涉及兩部分迥然不同的經曆，入魔後的表演同樣重要。

  導演給鬱楷布置的試鏡片段，正是小凡在碧瑤為救他犧牲後，入魔的情景。

  製作團隊幾個人在看完鬱楷的表演後，又閑聊了幾句家常，一起吃了頓午飯，就讓他回去等通知了。待得鬱楷退場完畢，團隊便開啟了自由討論模式。

  “你怎麽看？”導演首先問了問專門負責選角的副導演的意見。

  “難怪同行都說天上一顆星，鬱楷一滴淚，他的哭戲確實十分紮實啊。”副導演習慣性以稱讚開場，為先揚後抑做鋪墊，“不過他演不出來那種亦正亦邪的墮魔感，始終顯得太正派了。”

  “是臉型的問題嗎？”製作人也有同感，“他沒有蕭戰削瘦，看得出來他已經很努力往那個方向靠了，但到了該邪惡的時候，依然看上去過於善良。”

  導演轉轉手中的筆，像是在思量兩人所說的話。

  “不單純是臉型的問題，電視劇版的男演員跟他輪廓類似，但也能很好詮釋魔化後的邪魅。”他沉吟道，“應該是眼睛加臉型的問題，他的眼睛太大太圓了，有點像小狗，眼神也不如蕭戰犀利。”

  “那算了？”製片人一邊確認與會諸人的最終意見，一邊心下暗自遺憾，回頭有合適忠犬的片子出來，看中性價比的她倒是想讓鬱楷再來試試。跟其他當紅的鮮肉相比，樂娛開的價不算貴，他本人比電視屏幕上還好看，性格也挺隨和的，感覺是個耐勞好使喚的演員。

  “嗯，這回就算了吧，剛好他最近負麵新聞有點多。”導演拍板道，見到有人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離開，他連忙伸手阻攔，“你們先別急著走，咱們還得商量一下之後的拍攝計劃。”

  當晚，鬱楷收到劇組電話，告訴他很遺憾試鏡沒有通過。他謝過打來電話的劇務，便收了線坐在沙發上發呆。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人的一生，不可能一直順風順水，他的第一次試鏡，失敗也是理所當然。

  道理都明白，但說自己一點不失落，那是不可能的。

  既生瑜、何生亮，鬱楷現在完全理解人稱“江左風流美丈夫”周瑜心中的悲憤。正如蘇軾所寫，遙想當年，周公瑾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這樣雅量高致、令人不覺自醉的人物，竟然遇上天敵一般的諸葛亮，屢屢被後者克製。

  這如鯁在喉的情景，豈不與他的狀況類似？再怎麽加緊加快速度，也無法觸碰到遙遙領先的頂流蕭戰衣服邊上。

  想到這裏，鬱楷自覺感慨。他本來不愛比較，專注自身，被老板許正拿著小目標不斷鞭策後，卻也生出了相爭之心。

  剛好此時朝露腹中饑餓，從書桌前抽身，經過客廳去廚房覓食，自然將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看到了眼裏。

  她給自己整治了一份快捷方便的黃瓜片木耳雞蛋湯，順便端了一碗給鬱楷，“怎麽窩在沙發上孵蘑菇？”

  黃瓜的清香與雞蛋融合在一起後，愈發濃鬱，隨著熱氣騰騰的蒸汽蔓延到整個空間。鬱楷腹中的饞蟲被勾起，便也拋開了方才自憐自艾的情緒。

  “沒有啦，就是你這沙發坐起來真的很舒服。”他不想將今天的經曆說出來，讓朝露覺得自己很沒用。男人嘛，總是要維護一下脆弱的自尊心。

  我信你的鬼，朝露腹誹道，這是酒店式公寓為每個房間標準配備的沙發，硬梆梆得跟地麵似的。

  “那你起來一下，”她命令道。

  “幹嘛啊？”鬱楷正在對著碗裏的熱湯吹氣讓它涼的快些，聞言隻得疑惑地起身。

  “我要看看你有沒有把沙發戳出一個坑來。”

  “你......”鬱楷氣得笑了出來，聲淚俱下地控訴道，“怎麽可以一邊喂我吃的，一邊說這麽傷我自尊心的話？”

  “黃瓜和雞蛋是吃不胖的，”朝露拍拍他的屁股，“回頭跟我好好練練下盤，不然都成兩錐子了。”

  “我跟你說，你這套身材羞辱的PUA手段真的很低級。”

  “哎，你不要一天到晚妄自揣度人心，我什麽時候羞辱過你？”

  “哇，此處真該錄音回放，讓你聽聽自己上一句說了啥，那不是羞辱是什麽？”

  “咦，好像是哦......”

  其實她隻是想要轉移和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現在說這些還來得及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