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收工後，鬱楷在酒店裏繼續研讀劇本，為明後天的戲份做準備。大前輩趙美新現在同時紮在兩個劇組，明後天她會來到《笑傲江湖》劇組來拍任盈盈的戲份，他不敢耽誤趙美新的時間，必須事先將準備工作做到盡善盡美。

  這是他第一次和趙美新拍對手戲，卻有一場親密的吻戲，雖然隻是輕吻臉頰，但還是怪讓人亞曆山大的。原來，令狐衝和任盈盈在綠竹巷朝夕相處了二十餘天後滾下山崖，初見任盈盈真容，他刹那間荷爾蒙爆棚，於是情不自禁親了她一口。

  在這之前，令狐衝得“婆婆”親自教琴、贈琴和抄曲譜，並把所有心事都講給她聽，心理上已經非常親近。眼見德高望重的婆婆突然變成一名美麗的妙齡女子，令狐衝親切之餘又添意外之喜。很顯然，一個小姑娘，教個大男人學琴，不厭其煩，語多關懷，一腔柔情似水隻有呆子才不明白。兩人從山澗掉下來滾在一起，掙紮了半天誰都爬不起來，肌膚相親，自知命不久矣的令狐衝“見到她嬌羞之態，動人無邪，心中一蕩，便湊過去在她臉頰上吻了一吻”。

  鬱楷反複閱讀劇本的上下文，並找到金庸原著裏的描寫對照著一起看，拿捏著這其中的度，以免變成油膩派演技黃教主的接班人，引發全網熱搜和群嘲。

  令狐衝這個人外表是放蕩不羈的浪子，實際是個率性而為、坦蕩真實的真君子，很有些魏晉名士的風采。他喜歡誰、不喜歡誰都放在臉上，從不掩飾。平日裏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喝酒就喝酒，想高歌就高歌。有讀者專門統計過金庸筆下人物哭泣的次數，最愛哭的男主角居然不是優柔寡斷的張無忌，而是以瀟灑率性而著稱的令狐大俠。

  所以，令狐衝在情動之下親了任盈盈並非一件猥瑣的事，他不是在占女孩子的便宜，而是在明白她心意後的自然回饋。他本身是個不重禮教的人，但卻會體貼別人的顧慮。陰差陽錯當了恒山派掌門後，他一個大男人與眾尼姑長時間相伴，沒有做任何一點違禮之事。對待心目中的女神嶽靈珊，他更是不敢褻瀆，盡量表現出小師妹喜歡的老成持重，收斂個性裏的浪子行徑。隻有在麵對任盈盈這樣大方包容的紅顏知己時，他才會因為她的偏愛而感到有恃無恐，膽大妄為地打鬧調情，暴露出自己的本性。

  能夠隨時隨地油腔滑調地調戲、自由自在地褻瀆、情不自禁地騷擾才是親密關係的根本，就像他和朝露對彼此那樣。倘若他們兩人中有任何一個人端著架子搞神秘主義，那麽是不可能相處得長久的，在暴風驟雨般的激情結束後，就會彼此轉身說拜拜了。

  這種親密連接的感情，不是那種把對方捧到男神女神位置的迷戀，而是在卸下所有的偽裝後，仍然能夠互相愛慕，連帶著和缺點一起接納。如果你始終把對方放在神的位置上，在他她麵前膽戰心驚，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錯，那麽你跟他她在一起的意義何在呢？

  誠然，迷戀是最讓人難忘的一種感情，就好比令狐衝對待嶽靈珊這般。糾纏入骨，卻注定不可能結合，亦或者勉強結合後亦難長久。蓋因迷戀隻在得到之前最為刻骨銘心，得到後往往發現不過如此而已。

  男女之間的很多事情，其實一旦沒了好感，都可以歸納為流氓的範疇。

  比如他那些動不動就放話說要睡他的粉絲，或者在探班和其他活動時遭遇的揩油鹹豬手，或者包車跟在他保姆車後麵追著他到處跑，或者故意住到他酒店房間的隔壁晚上來敲他的門。難道女生摸男生就不是性騷擾了嗎？任誰被陌生人摸一下都會不舒服的，即使你心裏明白那可能是她喜歡你的表現。

  什麽，你說他自己也耍過流氓，在酒店的安全通道樓梯間裏強吻朝露？

  那個不能算吧……

  鬱楷之所以敢在長沙的酒店裏對朝露放肆，一方麵是知道她不是什麽單純不諳世事的妹子，拋卻了道德的枷鎖，另一方麵，也是他跟她之間有種性吸引力的氣場，讓她下意識跟著他進到了安全通道裏，而他也從她的反應中得知她其實在期待他的調情和進一步舉動。

  絕對不是一廂情願，而是雙向奔赴啊，不能因為他是主動壁咚的那方就把流氓的帽子扣在他的頭上！

  令狐衝也一樣，當時氣氛到了，他不親還待何時，難不成等到任盈盈哪天獸性大發把他推到？在強調女子被動等待的父係社會文化裏，這件事發生的概率太小了，是聰明人就不能坐以待斃，而是要主動出擊。

  鬱楷給自己畫了不少重點，他要好好壯一把狗膽，才能在調戲大前輩趙美新的對話中表現出令狐衝那種真性情但是不油膩的油嘴滑舌。

  朝露視頻電話打過來的時候，他正在尋找和練習合適的語氣，什麽“你的聲音像烏鴉？唉，時世大不同了，今日世上的烏鴉，原來叫聲比黃鶯兒還好聽”，還有“你宰我也好，不宰我也好，反正我命不長了，我偏偏再要無禮”……

  “喂，”他接通視頻，特意調整手機從上往下拍，這樣顯得臉更小些，“你忙完了？”

  “嗯，項目上的事情今天告一段落了，”朝露的鏡頭固定在她的桌子上，是斜著衝拍她的，還看得見厚厚的文件堆在一旁，“不過，還得做個介紹律所相關經驗的文書發給一個新的潛在客戶，所以也不算忙完了吧。你那邊呢？”

  “我正在練台詞，爭取明天盡量不NG，馬上就要跟趙美新對戲了，我還是有點緊張。”

  “為啥？我看你跟楊次方對戲時也沒緊張啊，她不是資曆比趙美新更高？”朝露這段時間空下來的時候還刷了刷劇組公開的花絮，發現鬱楷和楊次方的CP粉特別多。他們給鬱楷和楊次方這對組合取名為“遇事不方”CP—這是采集了鬱楷姓氏的諧音字，東方不敗的不字，還有東方不敗和楊次方名字裏都有的方字。

  “趙美新前輩有男朋友，我怕唐突了人家……”

  “喲，你什麽時候這麽正人君子了？”

  “另外就是她長得太可愛了吧，感覺還像個小女孩兒，雖然年齡上來說她是姐姐，但跟她演親熱戲總會有一種我是戀童癖的嫌疑……”

  “人家也說我長了一張看不出年齡的臉，怎麽沒見你對我有這種愧疚啊？”

  “畢竟你高啊，還前凸後翹的，誰會把你當小女孩兒？”鬱楷說到這裏，正好練練剛剛背熟的一句台詞，“我抬起頭來看天上少了哪一顆星，便知姑娘你是什麽星宿下凡了。姑娘生得像天仙一般，凡間哪有這樣的人物？”

  “咦，怎麽這麽肉麻？”朝露一臉嫌棄，摸摸自己的胳膊，“好浮誇，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這是令狐衝的台詞，”鬱楷趕忙甩鍋，“那我再換個方式說下，你看看怎樣？”

  “我才不要衝哥的花式調戲，他胡子拉碴的還不愛洗澡，真的不是我的型，你可不可以叫墨卿出來一下？”

  鬱楷，“……”

  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給他個機會做個浪子角色扮演一下都不行麽？難道他要一輩子當墨卿那樣女強男弱的舔狗加屌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