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杳微微愣了一下。

  臉上的笑意，隨之消散。

  放在桌下的指尖，微微收緊了幾分。

  “老公，明天再說吧，今天我想先好好給你慶祝生日——”

  顧司霆頎長的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他黑眸漆漆地看著明杳，神情晦暗不明，“沒必要慶祝，我現在想知道你的選擇。”

  盡管離兩個月協議的時間，還有一個星期。

  但他卻等不及了。

  若是不願留在他身邊，就算還有一個星期，他也留不住。

  尤其是她這次回了唐門。

  見到了她從小一起長大的人。

  從她出差，到回來，一共四天時間。

  她眼底沒有紅血絲，也就說明，他大衣上的氣息淡了，她也能安穩入睡了。

  她的失眠症，應該好了！

  他助眠人的位置，不再被她需要了！

  明杳緊絞著的指尖，都泛起了白。

  她並不想在今天談論她的去與留的問題。

  但是看到男人的神情，她若不說的話，他是不會罷休的！

  和他在一起半年時間，她對他多少是有幾分了解的。

  他霸道、強勢、偏執，也執著。

  明杳深吸了口氣，抬起蒲扇般的長睫，對上他那雙深不見底的漆黑狹眸，“顧司霆，我們離婚吧！”

  顧司霆，我們離婚吧！

  這句話，陡地在男人耳畔炸開。

  一時間，他好似什麽都聽不到了。

  耳朵裏嗡嗡作響，腦海裏一片空白。

  渾身血液，都往頭頂上湧去。

  他抬了下手，示意鋼琴演奏者和侍者都離開。

  餐廳裏隻剩下他們二人後，空氣裏，一片死寂般的沉默與安靜。

  他棱角分明的輪廓緊繃成線，深邃立體的俊臉上仿若覆了層寒霜。

  黑色瞳仁冷寂無溫地緊盯著她，好似要將她看出兩個窟窿，“你再說一遍？”

  明杳心髒，一陣緊縮。

  她深吸了好幾口氣，視線才重新落到他身上。

  “原本想要你過完生日再告訴你答案的，但你既然想知道，這就是我給你的答案！”

  顧司霆緋色薄唇緊抿成了一條直線，他並沒有立即說話。

  若是沒有那瓶藥，他也許還會抱有一絲幻想。

  可是那瓶藥，狠狠打了他的臉。

  她和他在一起，從來都不是自願的！

  就連在床上的熱情，都是靠藥物來維持的。

  這讓身為男人的他，感到極為憤怒，又難堪！

  可是在這種極端情緒中，他又有一絲不甘。

  對他，她真的沒有半點感情嗎？

  兩人之間的甜蜜相處，都隻是一場他的獨角戲嗎？

  顧司霆下顎線條緊繃，幽冽的寒光映在不帶一絲溫度的眼底，他嗓音低冷地開口，“理由！”

  盡管已經知道理由了，可還是想聽她親口說出來！

  明杳死死攥著拳頭。

  眼底一片酸澀脹疼，有溫熱的液體仿若要從眼眶裏湧出來。

  但她死死克製著情緒，楞是讓冷豔的麵上看不出半點異樣。

  “我回了唐門，知道了大師兄和小妹師結婚的真相，大師兄是為了能研究出治我失眠症的藥物，才會跟她結婚的！”

  顧司霆喉骨裏發出一聲冷笑，“所以，你要做他們之間的小三？”

  明杳搖頭，“還有半年，他們就會離婚。”

  顧司霆眼裏騰起滔天怒火，大掌緊握成了拳頭，指關節骼骼作響，手背上青筋根根隆起。

  下一秒，他好似就要揮拳到她身上。

  明杳和他對視著，沒有絲毫閃躲。

  仿若他揮她一拳，她也會默默承受。

  但他沒有動手。

  二人的視線，就這樣對視著。

  餐廳裏的氣氛，壓抑緊繃到了極點。

  明杳竭力隱忍著內心翻江倒海般的情緒，她閉了閉眼，聲音微啞的說道，“你之前說過，若是我做出選擇，不會死纏爛打。”

  聽到她的話，怒到極致的男人，反倒笑了。

  看到他那樣的笑容，明杳心中有著說不出來的酸楚。

  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怎麽會感覺不出來他對她的愛呢？

  他從小生活在那樣無愛的環境下，遭受過一次次重大的打擊。

  他本就極度缺愛，可是，他還是將內心僅有的愛，全都給了她。

  她知道，自己說出這些話，無疑是拿著把鋒利的尖刀，狠狠刺向他胸口！

  她垂下眼斂，在內心對他說了無數個對不起。

  也許，他們真的，有緣無份吧！

  以後他恢複健康了，會找到比她更好的女人！

  顧司霆身體裏的血液在劇烈翻湧，胸腔裏的情緒達到了極致。

  他知道自己的偏執症要發作了。

  他大掌使勁往桌上捶了一下。

  力度太大，實木桌裂開了一條縫，他手背破了皮，有血絲滲了出來。

  明杳見此，想要說點什麽，但看到他冰冷陰戾的神情後，準備起身的動作，停了下來。

  “顧司霆，你不要傷害自己！”

  男人喉骨裏發出一聲冷笑，“你還會關心我嗎？還要再繼續演戲嗎？”

  難怪季楓說她是一個好演員，《無雙》那部戲，她鮮少被季楓喊過cut，還說電影上映，她肯定會爆火，說不定還會被提名影後。

  她確實演技挺好，直到現在，她眼裏流露出那種關心的神情，還會讓他生出一種她還在乎他的錯覺！

  一層又一層的情緒衝擊下，顧司霆聽到了自己心中坍塌和憤怒的聲音。

  可是他能怎麽辦？

  自己說過，她做出選擇的時候，絕對不會再糾纏不清，會放她自由！

  “所以，你動過心嗎？哪怕是一刻。”

  明杳差點就脫口而出的告訴他，她動了心，不是一刻，而是有一段時間了。

  可話到了嘴邊，她又重新咽了回去。

  既然不能再在一起了，她又何必給他留有幻想呢？

  “沒有。”她麵色看上去相當平靜，但桌下緊握著的雙手，指尖抵進掌心，甚至勒破了掌心的肌膚。

  顧司霆閉了閉眼，一時間，隻覺得天旋地轉。

  他腦海裏，走馬觀花浮現出許許多多的畫麵。

  有她趴在他背上，笑容嬌甜的吃著棉花糖。

  有她拉著他一起站在望遠鏡前看星星。

  有她勾著他脖子，像個小妖精一樣坐在他身上親吻。

  可最終的最終，畫麵停在了她剛剛說出‘沒有’那兩個字的一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