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門遺憾嘶吼著橫衝直撞，提刀跑向遠方，林淵已經不願繼續和他玩下去，轉身扛起蕭玉寒就跑。

  ……

  無間長河的幻境之中，蕭玉寒不知過去了多少歲月，周圍一片死寂，他對於時間已經很模糊，但他知道自己在這寂靜漆黑的空間內已經呆了很久，幾年？幾十年？說不清，但他的精神狀態幾近崩潰，那樣一個人待在黑暗中，隻能聽到自己呼吸聲。

  他通過一呼一吸來計數，計算到最後都沒有心情再繼續數下去。

  他也用盡了自己知道的辦法，但卻是沒有絲毫作用。

  黑暗中，蕭玉寒喃喃道：“我是蕭玉寒……我在和北原和秋星痕作戰……我中了林淵的幻術……我要去救瑤兒……我是天劍宗的長老……”

  他隻能通過這樣的自言自語來提醒自己，不要在那漫長的黑暗中迷失，因為他知道一個人在絕對寂靜的黑暗中，容易把自己逼瘋，他也見過在地牢裏關了幾十年的犯人，大多精神都不正常。

  這裏是幻境，精神世界的時間沒有任何意義，興許自己的真身也還停留在中幻術那一刻，所以他還在期望，期望自己能破解幻術之後再次回到現實。

  而且一旦回到現實，那可能還會再次麵對敵人，所以他的大腦一定要保持清醒，所以這漫長歲月以來，他從開始的數數，到後來背誦功法，演練師兄教給自己的劍意，一切能讓自己大腦運作的活動，都可以。

  真到了快堅持不住的時候，他又回想自己在天劍宗那些安詳歲月，那些和師兄師姐們一起度過的歲月，還有瑤兒陪在自己身邊的歲月，想到這些他都能堅持下來。

  無盡的黑暗對他而言也很可怕，但沒有達到極致的恐怖，真正令人絕望的是他不知道這樣的情況會持續多久，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

  直到這一天，在他認為自己將會被一直困死在這個地方之時，突然遠處傳來一束微光。

  耳邊傳來機器“嘀嘀嘀……”的聲音，蕭玉寒猛地睜開眼，入眼的是一處病房，自己躺在醫院的床上，臉上戴著呼吸機，他瞪大了眼，一把取下呼吸機開始喘息，病房中的藥味讓他感到不適，但這一刻，他回到了自己的現實世界。

  他趴在病房的窗前，看著高樓之下車水馬龍，恍惚之間他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低頭捏了捏拳，想要試試雷法是不是還能使用，但根本沒有任何反應。

  難道自己真的回到了現實？

  可為什麽還是如此不真實？蕭玉寒努力回想自己穿越到那個世界之前的事情，他是那天在網吧通宵昏迷了吧？好像是這樣，但又記不太清楚。

  此時，門外護士推開門走進來，身後跟著多年未見的母親，蕭玉寒一下子就反應過來，別的他無法確定，但是自己的母親早就已經病故了啊，此時怎麽會出現在這兒？

  可是當他意識到這個問題的一刻，周圍的環境開始塌陷，腳下的樓層也開始塌陷，他自空中墜落，再一次陷入黑暗之中，而這次眼前又出現了光芒，他再次從病床上醒來，仿佛在重新經曆剛才的畫麵，不過這次他沒有再看到自己母親的身影。

  一位小護士推門而入，他在經曆過剛才的事情之後，心裏清楚了此地是幻境，於是下意識抵觸，他開口怒罵：“別騙我！這裏隻是幻境！”

  於是幻境再一次崩塌重組，又一次來到護士推門而入的場景，試了好幾次都是這樣，直到最後蕭玉寒無可奈何，心想就算這裏是幻境，那也總算有人了，走一步再看一步。

  而這一次，當護士推門而入摘下口罩之時，他才注意到這個護士的臉，竟和小師妹南宮鈴兒長得一模一樣。

  這一刻，蕭玉寒的臉色越發難看了起來，抓著護士就問：“小師妹！？你怎麽會在這兒？”

  護士微微一笑，隻是笑容有些滲人，“因為我在你心中啊……這個幻境就是為你準備的，不管你現在是不是能意識到這個世界的虛假，可當你經曆過無數次相同的場景之後，你就會慢慢接受，因為人的新鮮感是很挑剔的，那百年黑暗便是你淪陷的第一步，當你一個人待在黑暗中太久，你就會渴望有人來，你就會渴望新鮮的事物，所以，遊戲才剛剛開始……”

  蕭玉寒怒不可遏，一腳踢向病床，但幻境沒有消失，蕭玉寒這才意識到，在這個地方，隻要他能清晰地意識到這裏是幻境，那幻境就會破解，可讓他絕望的是，幻境還是會重來，就像一個無法跳脫的輪回。

  他默念清淨經和清心咒，依舊沒有任何作用，直到再一次看到眼前的小師妹。

  “師兄，接受吧，這裏才是你的現實，在這幻境之中，你就是王，你可以成為這個世界的主宰，就算是你想要我，我也能馬上把自己獻給你！”

  說著，和小師妹長著一樣容顏的護士將蕭玉寒推到病床上，直接親吻了上去。

  蕭玉寒一把將她推開，他知道這裏的幻境就是要她沉淪其中，所以開始的黑暗隻是為了讓他的內心變得柔弱，然後再一步步設置幻象，當一個人開始厭倦一成不變的枯燥時，就想尋找不一樣的刺激。

  蕭玉寒也不例外，雖然他知道這是幻境，本能地不會去淪陷，但是相比較於待在那漆黑的空間內什麽也不做，還不如在幻境之中找尋痕跡。

  於是他就當自己是回到了現實，出院，再去往那個曾經的家裏，已經沒有任何人的家中，繼續工作，學習，但這個幻境之中的場景多少還是和自己的記憶掛鉤，基本上都是和自己記憶中的東西沒有變化，就連路人也曾是自己見過的路人，或許自己記不得，但大腦記得。

  所以就算還是幻境中構建的世界，也是基於自己的知識量，所以他永遠去不到那些沒有去過、也沒有看到過的地方，這一重幻境中呆了幾十年，蕭玉寒發覺自己可以通過不停地克製自己的欲望還有念頭去鍛煉靈魂。

  可幾十年如一日，什麽變化也沒有，就算有變化，也是基於自己認知的改變，比如被火燒過的房間應該是一片灰燼，那畫麵就是這樣的畫麵。

  終於，在不知多少年之後，他厭倦了，再一次站在這個城市的最中央，原本因為認知限製，他沒辦法在這個曾經充滿科技的世界使用修行者手段，但今天他就站在那最高的樓層之上，驅動雷法。

  正如那個長得和小師妹一模一樣的護士所言，自己在幻境之中就是王，當看透這一點，他覺得無趣，抬手一招雷法，將這個幻境世界化作灰燼。

  這一次，這個世界沒有重啟，他睜開眼時回到了天劍宗，從自己的床上醒來，不遠處白瑤小丫頭已經做好了飯菜。

  恍惚之間，蕭玉寒似是覺得自己回到了現實世界當中，一番交流之後，白瑤解釋說，是柳劍棠師兄救了她，北原的事情也已經被柳劍棠解決。

  的確，這很合理，柳劍棠師兄以劍入道，他或許有能力解決北原的事情，蕭玉寒的認知裏是這樣堅信的，但自從經曆了上一次的幻境之後，他漸漸不再相信自己所見所聞，盡管此時的寧靜是他最喜歡的。

  但蕭玉寒已經沒辦法讓自己真的安靜下來，因為他每在這個世界多呆一會兒，真正的白瑤也就多麵臨一絲危險，他跑出屋子，這次的幻境比之前更加真實，也許是因為記憶離得比較近，所以就連很多細節都能構建清楚。

  他又一次見到了柳劍棠，見到了葉青雲，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麽無可挑剔，察覺不出絲毫的端倪。

  別的不敢說，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次的幻境更加強大了，仿佛設計這個環境的林淵就是想要通過這樣的手段來一步步誘導自己沉淪。

  林淵不怕蕭玉寒知道這是幻境，他要的就是用幻境之中漫長的歲月一點點地磨掉蕭玉寒的堅持。

  蕭玉寒不敢鬆懈，他無比小心，可他卻不知道，當他從上一個幻境來到這天劍宗幻境開始，他就已經沉淪。

  若不是內心渴望見到這些人，他的內心是不會出現這樣的場景。

  第一個幻境時蕭玉寒還有很清晰的自主意識，他知道自己在北原，此時能依靠的就隻有小師妹，隻有小師妹現在有可能救得了自己。

  所以小師妹出現了，但這畢竟還是林淵設置的幻境，於是在幾十年如一日的劇情發展中，他下意識開始期待新的幻境，期待見到新的人。

  於是跌落到更深層次的幻境，說到底他來到這個世界不過生活了十來年，但精神卻是在幻境之中度過了一兩百年，特別是頭一百年還在那無盡的黑暗中走過，他的內心已然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若不是還堅信這是幻境，恐怕他已然沉淪其中無可自拔，畢竟真真假假又有誰能說得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