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風微起，薄嵐淒蕭。

  梁茂不濟，風吼讓林間叢地的環境越來越淩亂，而麵對無塵大師，梁茂手中的刀真不知該何去何從？

  麵對無塵大師的冷靜，梁茂突然閃過許許多多的疑問：‘我從那麽偏僻的地方落難，為什麽師兄會及時出現相救？最近幾天，為什麽我和珠姐單獨相處的時間總是特別多？還有我腳上的傷，為什麽恢複這麽快呢？’

  晨曦下的林間叢地，梁茂眼睛眯成一條線，那如雪的刀光似隨晨風淒淒幽幽，使梁茂心裏更添雜亂，有很多不解之謎想一一揭開，有很多事情，不是吸光所有竹葉卷心的苦滋就能夠將謎底變明朗。

  此時。

  晨曦流丹，蟲鳴時節。

  任遠流近的風茜，宛如讓無情戰亂的歲月纏綿情懷來來回回又反反複複的糾纏似浪不受控製的波動，纏住一絲絲卑微的塵土，在綠潮與枯萎的滄桑歲月間割裂那片為燦爛而存在的青春。

  哪怕是……一片枯黃的落葉，曾經，它也是有青春的！

  無塵大師身後，飄落的花瓣與飄散的落葉翻滾不止，感覺是它們被風蹂躪，但靜靜的香濃依然在，那浮動的野花若要再開，等來年，心卻是從未有過的平靜。

  麵對冰冷無情的刀鋒，無塵大師直接臨步上前，麵對殺氣騰騰的梁茂，無塵大師顯得無所畏懼。

  這讓梁茂內心失去了主心骨，手中的這一刀該不該砍下去？梁茂也不清楚，不過拿著刀麵對曾經的滿清皇帝，不下刀，這讓梁茂痛苦又情緒雜亂。

  “梁施主，老衲想問你幾個問題，可以嗎？”

  梁茂對周圍的環境觀察一番，驚慌失措：“可以，但是說話不要離我太近，我怕我手中的刀不認識你，不是我要殺你，是我的刀容易失去控製。”

  晨曦，讓淡淡的晨霧慢慢化解，雙眸已能傾百裏之外。

  入塵大師卻不然：“對我來說，現在隻是少林寺一俗家弟子，而對於你來說，如果你要出手，早就動手了。”

  梁茂直感怪異：“不要……以為我下不去手，你，不要以為你是和尚我就不敢殺你，若是把我逼急了，我梁茂可是什麽事都做得出來的人。”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老衲看見你，覺得與你有緣，內心非常尊重你，所以我想點化你……。”

  “我是明軍侍衛統領，與滿清狗皇帝有何緣？還望大師不要信口雌黃。”

  納蘭承德立即瞪眼睜圓：“你對先皇說話最好給我放尊重一點，要不然，休怪我手中的大刀對你不留情麵……。”

  無塵大師：“住口，這裏什麽時候輪到你插嘴，把你的人立馬帶上，走吧。”

  ‘今日我丟盡臉麵，尊嚴與威信蕩然無存，不過……我一定會為死去的兄弟報仇雪恥，此事，我不會善罷甘休的。’納蘭承德倍感無奈，但不敢違背，隻有忍氣吞聲，慢慢後退，準備離去。

  無塵大師再對納蘭承德言：“等等。”

  “不知先皇還有何吩咐？”

  “見到莽古貝勒叫他好自為之，順便再告訴他，皇帝之位不是一記莽夫武將可以坐上去的，楚漢時期，項羽就是他的鏡子，記住，把我的原話一定要帶給他。”

  “罪臣遵命。”

  “記住，以後不允許你們再踏足少林寺半步，走吧。”

  “是，先皇，望先皇保重龍體，罪臣告退。”

  騎兵拖走遺體，二死一傷殘，遼東四大高手從未如此窩囊，毫無顏麵的離去，不過他們定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但納蘭承德斜視梁茂，兩人死寂的眼神突然擦出仇恨的火花，納蘭承德因此並未離開。

  無塵大師看著梁茂道：“年輕人，老衲很佩服你，因為老衲曾經是皇帝，做皇帝最幸福的事，就是身旁有你這樣的忠烈之士，隻可惜如今明朝如這春無盛葉的枯枝，它很難熬到下一個春天……。”

  “你這滿清和尚，嘴裏罵人也不帶刺，你信不信我……。”

  梁茂舉刀，再起爭執。

  “住手，請你冷靜一點，聽無塵大師把話說完。”榮煉大師在梁茂身前，梁茂才未亂來。

  梁茂痛淚包珠：“請師傅贖罪，我實在是聽不下去，真想殺他而後快……。”

  梁茂想起揚州血戰那一幕，後援不濟，人心不齊而兵敗如山倒，心如刀割。

  “鐺呲”一聲。

  梁茂手中之刀掉落在地。

  梁茂突然冷語冰冰：“在你麵前我必須承認，我朝已國衰兵枯，但這不能改變我衛國戰死沙場的決心……。”

  “阿彌陀佛，老衲不是要改變你，而是點化……。”

  “我不需要你的點化，若我梁茂為大明江山起刀立馬狂瀾，我必定忠烈千古！若我戰死沙場就當自己是默默無聞，落葉歸根。”

  “好！”

  無塵大師走上去麵對梁茂，為他撿起冰冷之刀，冷靜所言：“年輕人，你來少林寺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你的身份，因為我認識明軍千戶的服裝，還有你的金腰牌刻著聖字，很明顯，你是武藝高強的錦衣衛……。”

  梁茂顯得目中無人，聲音極為刺耳：“那又怎麽樣？這也不能改變我們是仇人的事實，該殺你我還是一樣要殺。”

  納蘭承德揮舞手中的大刀怒言：“對我們先皇說話最好要客氣一點，要不然別怪我手中的大刀無情。”

  入塵大師：“你怎麽還在這裏？快滾。”

  “先皇，不是我不聽您的話，隻是我擔心他……。”

  “我不用你擔心，記住我的話，多行不義必自斃，善有善終，惡有惡報，走吧。”

  納蘭承德似未聽見，是去是留左右為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入塵大師小步走進納蘭承德身旁，在他身旁轉了一圈說：“我知道你們心存怨恨，不要以為你們是所謂的高手就天下無敵了，強中自有強中手，別人昔日是也是大名鼎鼎的錦衣衛，不如化玉帛為幹戈，你殺不了他的。”

  “先皇何必滅自己威風呢？”

  “天下人心，草木皆非，既然都不是以前的樣子，也不要留仇恨與掛念，我目送你走，走吧。”

  納蘭承德無可奈何：“這……，望先皇保重龍體，罪臣告退。”

  納蘭承德離開，他要去做其他事情。

  梁茂看見柳天揚準備抬回少林寺，上前輕言細語：“師兄，你覺得怎麽樣了？”

  柳天揚有氣無力的看著梁茂，心事重重，眼神又似藏有許多秘密：“師弟，我們的相識也許是上天安排的，我知道你很喜歡花珠，我也希望你帶她走，我已經等了很多年了，你放心，我雖認識花珠很多年了，但我們無法成家，因為……我無法醫好她的病根，希望你帶她去皇城用最好的藥醫好她，咳咳咳……。”

  稀裏糊塗，疑雲密布。

  梁茂不解柳天揚此話是何意，對懷疑的心態抱著好奇之心，眼神極為納悶：“師兄此話讓梁茂不解，珠姐到底得的是什麽病？”

  “你見到她，她會告訴你的。”

  “師兄，我梁茂可以向你保證，有些事情我的確想過，但我不會去做，我不會拆散你們的。”

  柳天揚拉著梁茂的手臂輕言：“師弟，你還記得你被洪流衝出來的地方嗎？你去那裏就能夠找到花珠，到時候……你什麽都明白了。”

  “雁停山？”

  梁茂不解之心，看著柳天揚被抬走。

  “阿彌陀佛，梁施主，老衲問你，你可曾經有過夢想？”

  眼睛裏露出的嚴肅，是那樣的認真，但眼睛裏深藏的情，也一樣認真，情，梁茂一聽，不斷問心自問，想起了一個女人的花容月貌，奇遇，那是他今生唯一愛過的女人。

  梁茂突然有氣無力：“我梁茂隻是一個冷血動物，我沒有夢想，如果有，那就是我希望珠姐可以幸福。”

  人生，有一種平淡的相逢，沒有華麗的回憶，沒有深情的烙印，沒有明天風雨同舟的誓言，隻有短暫的相識，簡單的問候與交流，也許注定，對於梁茂這種人來說，生與死都是錯，因為美好結局不需要甜言蜜語去說明，隻需要默默陪伴。

  無塵大師見梁茂心已經麻木，他的眼神似無法看破蒼穹，誓麵蒼穹，他該不該逃歸心入碧瀾之塵？

  入塵大師：“我現在隻是一個少林寺俗家弟子，有什麽話可以對我說，我可以告訴你，你想知道的……謎底。”

  發梢遮眼，心煩意亂，梁茂根本看不清現在的自己，焦心幽慮：“我不想知道謎底，如果知道謎底，就意味著人生失去了味覺，你我的身份，我不會忘記，今天我不殺你，是對師傅的尊重，告辭了。”

  “阿彌陀佛，我們始終是隻是這片林地匆匆忙忙的過客，但不是仇人，望施主珍重。”

  心痛，梁茂拔出刀，怒火轉身，朝著榮煉大師的住處走去。

  “怪事怎麽這麽多？”

  往往靜謐的世界裏，才藏著無窮無盡的秘密，在路途穿越林間叢地的一瞬間，梁茂心間豁然出現一個問題，為什麽？

  踏過斑駁的石階，來到青石堆處。

  梁茂雙足跪地，三拜九叩：“梁茂多謝師傅救命與教導之恩，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梁茂自幼無親無故，如今就把師傅與師兄當我的父兄，但梁茂卻無以為報，隻有把這份情銘記於心……。”

  榮煉大師：“為師想知道你現在有何打算？”

  “如今大明江山已危在旦夕，我昔日乃是皇上最信任的錦衣衛，定當為國盡忠，我已決定即可啟程，前去與眾兄弟保衛南京，特來與師傅就此別過。”

  榮煉大師：“你的行為告訴我，你不是一個無情的殺手，而你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如果你的夢想隻是與魏花珠過寧靜而又平淡的生活，現在就是你實現夢想的時候，如果你的夢想是保衛南京，你有可能就會像為師一樣，成為夢想的遺骨。”

  “謝師傅指點，所謂無國定無家，實不相瞞，珠姐是弟子此生唯一愛過的女人，我也很希望可以與她成為這叢地中自由展翅的飛蝶，可弟子從征戰揚州那天開始，先許下保衛大明江山的誓言，所以弟子隻能夠趕回南京，如果弟子僥幸活著，我會來看你們。”

  “難道……魏花珠的秘密你真的不想去揭開？再說，你可以帶她去南京。”

  “不，如今，……南京很危險，清軍一定會發兵南京，我不願意讓她跟著我受這份戰亂之苦，師傅不必再勸，弟子心意已決，就先行告辭了，望師傅保重。”

  梁茂退步離去，然後轉身快步離開。

  ……

  時入中午。

  梁茂那死去的眼神，還是忍不住時常回頭望一望少林寺，雖然少林寺已經不在視線了，但在少林寺擁有的記憶，銘記於心。

  小路上很僻靜，滿山青瑩，空氣清晰，穿透茂密枝葉的陽光似彩虹光縷縷灑滿一路，成為金碧之路。

  一步一步往前走，樹蔭與穿透枝繁葉茂的陽光，映得梁茂嚴肅有俊俏的麵孔陰晴不定。

  而前方河畔路口，站著讓他熟悉的身影背對著他。

  她，穿著一件繡花素紅的長衣，身材窈窕，動作優雅而又神秘，這很容易讓人幻想，她是一個美若天仙的女子。

  山路險峻，高不可攀。

  她就像似有很多傷心事困擾一般，而想投河自盡的感覺。

  梁茂又看了看她身旁擺放整齊的幾件衣物，輕步上前，輕言細語：“請問你是珠姐嗎？”

  沒有想到此女子似冰美人一般，還是站在河畔一動不動，任風迎麵，吹起發梢，吹起衣巾，吹散往事。

  梁茂毫無防備之心：“珠姐，我不能帶你去南京，師兄受了重傷，你還是回少林寺去照顧他吧，梁茂不辭而別是有苦衷的，等南京沒有戰亂的時候，我會接你去看禦醫，還望你……。”

  ‘雙龍出海’

  “嘭咚”一聲。

  原來是納蘭承德假扮魏花珠，突然迅速轉身，使出一招‘雙龍出海’重重的砸在梁茂胸脯上。

  “咵咵”兩聲。

  梁茂身體撞出十幾米遠，撞倒樹叉摔落在地，嘴裏鮮血淋漓。

  “是……你！”

  梁茂咬緊牙，站起來，又單足跪地，他擦去嘴角溢出的鮮血，眼睛已在怒火燃燒。

  （第十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