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出了京味軒，本來想打車，趙老七說道：“四合院距離這裏不算太遠，慢慢溜達，二三十分鍾也就到了。”

  周岑說道：“剛吃完飯，時間又不算太晚，溜達溜達吧。”

  沈川點點頭：“行！”然後對周岐說道，“有時間給我弄個駕駛證，我也打算買輛車，以後去哪裏也方便。”

  周岐抬眼大量一下兩邊：“附近有照相的地方嗎？”

  趙老七說道：“證件照，這附近沒有，我們要去看的四合院附近有一家。”

  沈川看了看手表，說道：“都八點多了，這麽晚還能營業嗎？”

  趙老七說道：“老板是我一鐵瓷，不是我替他吹，照相技術真的是一流，我結婚照就是他照的，那個時候還是黑白相片的，拍出來的效果也相當好。”

  沈川笑著點點頭，沒把趙老七的話當回事，這個年代，無論是電影還是攝影，都在探索和學習階段，真沒什麽藝術可言，一些所謂的一流大師，關上門在自己家裏說說就好，要是去外表嚷嚷，會被笑話死。

  晚上的天氣比較好，一群人邊走邊聊，出了王府井，走的都是胡同，估計是抄了近路，很快趙老七指著前麵胡同路口說道：“前麵左拐就是照相館，在照相館那條胡同往裏走，很快就能到我們要看的四合院。”

  一群人穿過胡同左拐，就看到前麵一堵牆上寫著照相館三個字，旁邊是一扇木門，趙老七走過去砰砰的砸門，很快裏麵傳來一個小女孩清脆的聲音。

  “誰呀！”

  “豆豆，我是你七叔！”趙老七喊了一聲。

  破舊的木門嘎吱一聲打開，探出一個小腦袋，看起來也就十一二歲，腦後梳著兩條小辮子，大眼睛很漂亮，看到趙老七，眼珠轉了轉，嘻嘻一笑：“找我爸喝酒？”

  趙老七使勁在小丫頭腦袋上揉了揉，把頭發都弄散了：“都幾點了還喝酒，我找你爸有事。”

  小丫頭不滿的揮手打開趙老七的手，讓開身體：“又弄我頭發，小心我告訴七嬸。”

  趙老七得意的晃晃腦袋：“你七嬸沒在家，要好幾天才能回來。”

  “哼！”小丫頭一噘嘴：“等她回來的，我就去告狀，讓她收拾你。”

  進了門，沈川打量了一下，這也是個四合院，不過比較小，三間正房和兩邊各一間廂房，院子大概有五六十平，地上鋪著青磚，牆根處擺著十多個花盆，雖然裏麵的植物已經幹枯，但整個院子看著非常幹淨整潔。

  一名跟趙老七年紀差不多，留著胡茬，戴著眼鏡，很有藝術氣質的青年在左邊廂房走出來，見到趙老七笑著說道：“又欺負豆豆，你信不信我把你兒子吊起來打。”

  趙老七說道：“隨便，反正是給你當女婿的，打殘了也跟我沒關係。”

  “想得美！”小丫頭回頭對趙老七一瞪眼：“我才不嫁給趙強呢，學習那麽差，還總是惹我生氣。”

  趙老七哈哈大笑：“回去我收拾他，一定要讓他好好學習。”

  “別扯蛋了，還有客人呢。”青年看向沈川幾個人。

  “對對對！”趙老七一拍腦門，“這位沈先生要辦駕駛證，你給照張證件照。”

  “好！”青年轉身走進廂房，“進來吧！”

  廂房麵積不大，除了窗戶那邊，其他三麵牆都掛滿了照片，沈川一看，突然覺得趙老七的話還是有點可信的，這個青年的攝影技術還真不錯，雖然他不懂，但每一張照片，無論是人物還是景物，都能給人一種美感。

  “嘩啦！”

  青年把一塊白布拉開，擋住了一麵牆，指著麵前的凳子說道：“坐在這裏吧。”

  沈川坐過去，周岑給沈川整理衣領，也不知道有啥好整理的，反正弄了半天，直到自己滿意為止。

  這個時候可不是十多年後的數碼時代，照完之後鏈接電腦直接打印出來了，幾分鍾搞定，現在照完最快的需要三天時間，慢的七天甚至半個月，因為膠卷太貴，一卷要二三十塊，全部照完才能洗照片。不過不管什麽時候，就沒有用錢解決不了的事情，在沈川拿出一百塊的時候，青年毫不猶豫的去把照片洗了出來。

  拿著照片出了門，沈川問趙老七：“你這個哥們兒有正是工作嗎？”

  趙老七說道：“以前是報社記者，因為脾氣臭，跟領導不對付，自己辭職了，弄了這個小照相館，過年的時候忙一些，給一些印刷廠拍一些人物照和風景照印掛曆，因為他在業內很有名氣，比他吃公糧的時候賺的還多，最重要的是自在沒人管。”

  沈川說道：“我有一家娛樂公司，需要攝影師給旗下藝人拍海報以及封麵，明天幫我問問你朋友，有沒有興趣到我公司來，放心，待遇肯定會讓他滿意。”

  趙老七一聽，激動的說道：“我想，他應該不會拒絕。”他已經見識了沈川的實力，能在這樣的人手底下工作，絕對虧不了。

  一群人在照相館出來之後，在趙老七帶領下七拐八繞的，最後出現在一條東西向的胡同裏，這條胡同很寬敞，並排走三四輛車都沒有一點問題。而南麵已經沒有路，是一堵高牆，向東西延伸。

  “西麵！”趙老七帶著眾人往西走。

  沒走多遠到頭了，趙老七站在最後一座四合院的大門前。

  這是一扇木質大門，雖然木門已經斑駁，紅漆脫落很嚴重，但門邊有兩座石獅子，門樓雕梁畫棟，比起旁邊的四合院大門，要氣派得多。

  “就是這裏！”

  沈川打量了一下，南麵的高牆跟四合院延伸出去的西院牆相連，裏麵有一個不小的空間，停個八九台車一點問題沒有，等買下來之後，正好建個車庫，然後在裏麵開個門，直接進院。不過，趁著現在手續好弄，要先到住建部門弄手續，雖然現在建了也沒人管，但過幾年肯定個麻煩，如果有手續那就什麽都不怕了。

  趙老七指向東邊胡同口方向：“出了這條胡同就是長安街。”接著抬頭看向麵前的高牆，“這道牆的裏麵，就是紫禁城，後花園有個平台，站在平台上，能欣賞故宮景色。”

  周岑抱著肩膀說道：“跟紫禁城一牆相隔，聽起來不錯，可晚上住在這裏，陰森森的，多害怕啊。”

  趙老七笑著說道：“這有什麽好害怕的，這一排的住戶，不都是這樣住的嗎？”說完拿出鑰匙打開門，一用力，嘎吱一聲，厚重的大門應聲而開，首先出現在眼前的是影壁。

  眾人進了外院，正麵是六間南房，被垂花門，也就是二進門分開，兩邊廂房各三間。東西兩邊還有一個相對稱的月亮門，是東西跨院，進去看了看，各有兩間房，一個六七米見方的小院。

  幾個人退出來，通過垂花門，進入裏院，眼前豁然開朗，入眼的是雙層結構建築，紅漆的回紋木框裝裱著窗欞，斜屋頂的每根椽子末端都刷著綠色的底子，上麵刻著塗成金黃色的浮雕，院子很大，有假山，有回廊，有幹枯的花草樹木，但因為沒人打理，而且是冬天，看起來有些破敗。

  趙老七把正屋的門打開，灰塵揚起，幾個人急忙往後退了幾步，等灰塵落盡才進入，打開燈，裏麵居然還有家具，雖然上麵蒙了一層灰塵，但古色古香，點綴的客廳裏特別幽靜、古雅。

  “我去二樓看看！”

  沈川踩著木質樓梯，蹬蹬的上了二樓，這是正臥室，南向窗戶旁邊有個門，推開之後是二層的回廊，走出去，站在回廊往下看，更能感覺這個院子的古典大氣。

  這時，周岑走了上來，站起他身邊，笑著說道：“看你的樣子，好像很喜歡！”

  沈川一笑：“確實，等我買下來，一定要好好收拾一下，住在這裏肯定會很安靜。”

  周岑看著遠處：“我在想，要不要也在這裏買套四合院，幹脆就把旁邊的那套買下來，跟你做鄰居。”

  沈川說道：“買吧，以後四合院肯定會增值，尤其是這個位置的，多少錢都買不到。”

  “嗯！”周岑點點頭：“我信你，但像這種二層結構的四合院，這附近好像並不多。”

  沈川說道：“說實話，在我印象裏，四合院就是平層結構，從來都沒想過，還有這種二層結構的。”

  周岑說道：“這個院子，應該是滿清時期某個大官的宅邸。”

  沈川說道：“這麽大，這麽氣派，難道不能是某個王爺的王府？”

  周岑翻了個白眼：“你知道王府大門是什麽樣的嗎？”

  沈川說道：“大門還能是什麽樣的，肯定都是木頭的。”

  周岑沒好氣的說道：“四合院的大門很有講究，分為很多種，有王府大門、廣亮大門、金柱大門、蠻子門、如意門、牆垣式門。其中，王府大門級別最高，建在王府的中軸線上，也就是正中央，稱為子午門，且開間比較大，有五間三啟，也有三間一啟。而王府以外的四合院，無論是在東西向還是南北向的胡同，大門都開在東南角或西北角，這兩個方位是後天八卦中的“巽”和“乾”。”

  沈川哈哈大笑：“這就是王府啊，我們進來的時候，大門就開在正中間，而且比周邊那些四合院的門大得多。”

  對沈川這個不學無術的家夥，周岑很無奈：“恭王府是十三進四合院，現存的都是七進，你這才三進。”

  沈川不服氣的說道：“那這大門為什麽在中間，房主人就不怕砍他腦袋？”

  周岑說道：“估計，是解放後改的。”

  這時身後傳來趙老七的聲音：“對，大門是後來改的。”

  周岐和周彥跟在後麵也上來了。

  沈川不說話了，周岑咯咯大笑，問趙老七：“這是誰的宅邸知道嗎？”

  趙老七說道：“我二嬸曾經提到過，據說是那拉氏的族親，那拉氏被乾隆打入冷宮崩逝後，她的這位族親也被乾隆抄了家，趕出了京城，然後這座宅子又賜給了一位大臣，具體是誰，我二嬸沒說。”

  沈川說道：“你二叔和二嬸能把這棟宅子還有王府井那棟樓保住，並且產權在手，也不簡單那。”

  趙老七笑著說道：“解放前，我二嬸家族變賣家產逃到了海外，當時我二嬸的爺爺不願意走，就把這處宅子還有那棟樓留給了他們，解放後收歸國有。八一年還是八二年來著，我記不太清了，那個時候我才十多歲，我二嬸家族回來人，帶回來不少流失海外的文物，全都捐給了國家，受到了上麵的接見。

  之前他們來過這裏，當時住著不少戶人家，但我二嬸這一係，就剩她一個人了，跟我二叔結婚之後，就搬到了後海那邊，他們沒找到人，就跟上麵提起了這事，有政府出麵，找個人還是很輕鬆的。找到我二嬸之後，上麵經過了解，就把這處宅子和那棟樓還給了我二嬸。”

  周岐說道：“其實這幾年，國家對私有財產越來越重視，之前被收歸國有的房產，經過調查之後，也都還給了私人。就算你二嬸家族的人不回來，這處宅子和那棟樓也能要回來。

  趙老七點頭：“對，據我所知，這一片就有不少四合院要賣，王府井也有不少門麵在出售。”

  沈川眼睛一亮：“老七！”

  “沈先生！”趙老七急忙答應一聲。

  沈川說道：“你現在在哪高就？”

  “嗨！”趙老七說道：“什麽高就不高就的，自己做點小買賣，在秀水街有幾處門店。”

  周彥說道：“能在秀水弄幾處門店，也不簡單那。”

  趙老七笑著說道：“就是混口飯吃，跟幾位老板比不能比。”

  沈川說道：“這樣，你替我收房子吧，一座四合院，我給你一萬好處費，一棟王府井門麵，包括大柵欄周圍的門市，一棟我給你兩萬好處費。另外，價格你來談，在賣價的基礎上，你講下來一萬，我給你兩千提成。”

  趙老七一愣，緊接著欣喜若狂，他有人脈，有資源，買房，對他這個土生土長的京城土著來說根本就不是事。

  “沒問題，這事包在我身上。”

  “走吧，去後院看看！”沈川幾個人下了樓，走在後麵的周岑一拉他，輕聲說道，“你就不怕他跟賣家合夥，故意要高價，騙你的提成？”

  沈川微微一笑：“這是一個長期的買賣，聰明人絕對不會幹這種殺雞取卵的事。”

  後院也是二層建築，稱為後罩樓，一般是給女眷使用，就是常說的內宅，過了後罩樓，是一個大花園，假山、林木、涼亭、水榭什麽都有，居然還有一個魚池，在南北角，有個三四十平方米左右的木質露台，登上露台，故宮的景色盡收眼底。

  “怎麽樣，沈先生，還喜歡吧。”趙老七問道。

  沈川說道：“四合院是京城獨有的景致，也是京城特有的符號，這一幢幢老房子、老院子、老胡同承載了京城太多的過往，曆史的年輪記錄下的是滄桑，是故事，老京城深厚的文化正是積澱在這一棟棟老屋老宅一條條老街老巷裏。”

  眾人出了四合院，沈川指著西麵空地對周彥說道：“這裏我要建個車庫，等過完戶，你幫我去住建部門跑一趟，幫我把手續辦下來。”

  周彥說道：“辦個屁手續，建個破車庫，誰有那時間管你。”

  沈川說道：“哪有那麽多廢話，讓你去就去。”

  周彥說道：“你不會自己去啊。”

  沈川說道：“你周公子不是地麵熟嘛，去了好辦事。”

  “放屁！”周彥說道：“把你的身份亮出來，他們還不得屁顛屁顛的。”

  沈川沒好氣的說道：“我哪個身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幾個舅舅還有外公不待見我，年前跟他們鬧得那麽不愉快，要是被他們知道，我打著他們旗號辦事，他們不說什麽，我臉都臊得慌，而另一個身份是能隨便公開的嗎？”

  “好吧，好吧！”周彥無奈的說道：“我給你去一趟。”

  眼看著快十二點了，周岑說道：“餓不餓，去吃個宵夜？”

  沈川說道：“都這個時候，哪家店還能開著。”

  一直沒有機會插話的齊胖子，終於有了說話的機會：“回京味軒吧，吃火鍋。”

  周彥說道：“不如去何進那裏坐一會吧，想吃什麽，他那裏有，就算沒有，附近肯定也有營業的飯店。”

  沈川看向周岑：“去嗎？”

  周岑揉了揉小肚子，笑著說道：“我餓了，隻要有吃的就行！”

  “那就走吧！”沈川又對齊胖子和趙老七說道：“你們也一起來吧，去坐一會。”

  齊胖子無所謂，趙老七猶豫了一下，但這是跟沈川增進感情的好機會，怎麽能錯過，也點頭答應了。

  沈川最後看了一眼身後的四合院，二十年後那些2億3億的四合院跟這裏沒法比，不說這麽大的大院子，就是這個位置，都能值2個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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