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燦這兩天的生活簡直是冰火兩重天，大前天他到了萊清縣，找到了小姑林美芳家，他都做好了挨罵甚至挨打的準備。可沒想到的是，林美芳對他非常熱情親切，他能看得出來，這絕對不是裝出來的，而是發自內心。

  但這並沒有讓他緊張的心放鬆下來，林美芳的態度並不能決定一切，因為還有一個沈其榮呢。而他們林家，所有人都算上，他和他老子，得罪沈其榮是最狠的。

  晚上林美芳做了一大桌子菜，林燦有些忐忑的等著沈其榮下班回來，讓他意外的是，沈其榮回來之後，對他也是很熱情。對這些年發生的不愉快，一句都沒提，兩個人在飯桌上還喝了不少酒。除了冷著臉，一直把他當空氣的沈禾，氣氛是當的融洽。

  可林燦的心情卻不是太美麗，因為從他見到林美芳開始，到沈其榮下班回家，吃飯喝酒，最後他躺在廂房炕上那一刻，隻要他表現出道歉的意思，不是被林美芳打斷，就是被沈其榮岔開話題，憋得他很難受。

  林燦躺在炕上想著心事，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著的。第二天，讓他感到意外的是，沈其榮請了兩天假，就是為了陪他玩兒。帶他去石山鄉，他小姑當年插隊的地方，上山捕鳥，下河撈魚，體驗了一下他從來沒有體驗過生活樂趣。

  晚上回到縣裏，林美芳又做了一大桌子菜，依然重複著昨晚的模式，喝酒聊天被沈禾無視，然後隻要他表露出一絲道歉的意思，就被林美芳和沈其榮四兩撥千斤的轉移話題。最後他是真急了，我都來兩天了，讓我道個歉就那麽難嗎？連嘴都不讓我張，好，不讓我張嘴是吧，那我就不張嘴。站起身就要下跪，可他雙腿剛剛彎曲，他的胳膊就分別被林美芳和沈其榮抓住，然後按坐在凳子上。

  林燦很想哭，很想大吼一聲對不起，但他也知道，這樣的道歉一點用都沒有，反而會讓事情變得更加麻煩。他也突然意識到，還是小看了這個小姑，他到這裏的那一刻，估計就知道他來的目的了，所以根本就不給他道歉的機會，或者更準確一點，他沒有資格代表家裏來道歉。可他又不得不承認，林美芳這個姑姑對他絕對是真心的，沒有一點摻假。

  既然想明白了，林燦也不再糾結，今天他哪都沒去，而沈其榮既然請了假，自然要陪他，兩個人就在家下了半天棋。林燦的棋，罵他一聲臭棋簍子，都有點高看他，僅限於馬走日，象飛田，小兵一去不回還的處級階段。但是，不管是林燦還是沈其榮，兩個人卻是興致高昂，玩兒的那叫一個開心。

  中午，林美芳依然做了一桌子菜，而林燦既然想明白了，也就放開了，這頓飯吃的比之前要輕鬆很多。

  “小姑，我敬您和小姑父一杯。”林燦拿著酒杯，大概有三兩多的白酒一口喝了。

  林美芳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小燦，你能跑這麽遠來看我，小姑真的很開心很感動。”

  沈其榮說道：“你小姑嫁給我二十多年了，我從沒有看到她，像今天這樣開心過。來，小燦，小姑父敬你一杯。”

  這頓飯吃到了下午兩點多，林燦覺得再待下去已經沒有意義，而且他老子和老媽還在錦川等著呢。這兩天沒有給他打電話問情況，估計是害怕林美芳知道他們也來了錦川，反而打發孩子來道歉，會更讓林美芳感到不痛快，從而把事情搞砸。

  “小姑，小姑父，謝謝你們這兩天的招待，我下午就回去了。”

  沈其榮說道：“再玩兒兩天吧。”

  “對啊！”林美芳說道：“來一趟不容易，雖然縣城地方小，又髒又亂的，但還是有不少好玩兒的地方。再呆兩天，讓你小姑父好好帶你走走。”

  林燦搖頭：“這都出來好幾天了，該回去了。”

  “好吧！”林美芳不在挽留，“訂票了嗎？”

  “訂了！”林燦說道：“晚上六點四十的，縣裏不停車，我得去錦川上車。”

  林美芳點點頭：“讓你小姑父開車送你吧。”

  “不用，不用！”林燦急忙說道：“公交那麽方便，半個小時一趟，我做公交走就行了。”

  林美芳也沒有堅持：“讓你小姑父送你去車站。”

  這個林燦沒有拒絕，收拾了一下背包。因為距離汽車站並不遠，沈其榮和林燦是走著去的，等把林燦送上車，沈其榮到家都快四點了。

  “怎麽才回來？”林美芳問道。

  沈其榮倒了壺茶，坐在靠牆的椅子上：“今天的人有點多，第一輛車沒上去，第二輛車才走的。”

  林美芳點點頭，拿了個杯，也到了杯茶：“老沈，你覺得，林立明和張懷麗有沒有來錦川？”

  沈其榮慢條斯理的拿著茶壺，對著茶壺嘴喝了口茶：“來了！”

  林美芳笑了：“這麽肯定？”

  沈其榮哼了一聲：“你這個侄子什麽性格，你不知道嗎？他一個人怎麽可能會跑到萊清，不過，就算這樣，他一個人過來見我們，也很讓我吃驚。而且，他的變化很大，穩重了很多。”

  林美芳說道：“錦衣玉食慣了，突然什麽都沒了，換做誰估計都會性情大變。隻是有人變好，有人變壞，有人變得更加堅韌，有人卻自暴自棄。”

  沈其榮說道：“不管怎麽說，林燦的變化是好事。”

  林美芳點點頭，突然說道：“老沈，你說二姐的話是真的嗎？二川是川禾實業的老板。”

  沈其榮說道：“能安排林藝到川禾實業擔任首席財務官，除了董事會，沒有人能做出這個決定，總裁都不行。”

  林美芳頓時眉開眼笑的說道：“這麽說，二川最少也是董事？”

  沈其榮搖頭：“等他回來，你問問他不就行了。”

  林美芳想了想說道：“去年那個宏發醃菜場想買玻璃廠那塊地，但是二川沒賣，不過答應縣裏，會找一個香江投資商過來考察，而且投資額不會低於一千萬。”

  沈其榮不滿的說道：“當我知道消息的時候，差點沒得心髒病。我去找瞿瑉解釋，他還埋怨我阻礙縣裏發展。我就不明白了，沈二川做了什麽，那麽多人都相信他，反而不相信我。”

  林美芳沒好氣的說道：“也就你不相信自己兒子，你怎麽不好好想想，二川寫了那麽多歌，又是上省台春晚又是上央視春晚的，還有一首歌被美國世界杯選為主題曲，把玲玲和大國他們捧上了世界舞台，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嗎？現在他的名氣那麽大，認識一些香江富商，拉幾個過來考察投資不是很正常嗎？”

  沈其榮哼了一聲：“他答應國慶之後把香江介紹港商過來投資，可這都多長時間，一年多了，兩個國慶都快過去了，他那個港商在哪？你知不知道，瞿瑉每個月都會問我幾次這個事兒，現在我都想辭職不幹了，因為我不知道怎麽說。”

  林美芳說道：“你不是打電話問過他，說是今年年底帶港商過來嗎？”

  沈其榮無奈的說道：“他的話能信嗎？我早晚被他坑死。不過我倒是跟瞿瑉說了，反正是混過去一天是一天，等實在混不過去再說吧。”

  林美芳對沈其榮的話很不滿，她要挺兒子到底，堅決的站在兒子那一邊：“二川能讓林藝當上川禾實業首席財務官，這是不是事實？二姐還跟我說，二姐夫公司眼看都撐不下去了，二川卻促成了二姐夫跟川禾實業合作，拿下了城市綜合體項目的承建工程，這也不是誰都能做到的吧？”

  “還有！”林美芳喘了口氣，“二姐說，老爺子讓林立明捐出去五個億，現在立明集團出現了問題。林立明一直在找二川，想要拿到川禾實業的工程，但二川一直沒有見他。今天林燦來了，為的是什麽，難道你心裏不清楚？這還不能說明問題？”

  林美惠經常給林美芳這個妹妹打電話，大多數聊的都是家裏發生的事情，而沈川是川禾實業老板這個事卻沒說。因為沈川沒有告訴林美芳這個當媽的，自然有不告訴的理由，她這個做姨的當然不會多嘴。但發生了那麽多事，都跟川禾實業，跟沈川有關，她都事無巨細的跟林美芳說了，其實跟直接說你家二川就是川禾實業老板沒啥區別。

  林美芳當然也聽得出來，隻是當她確認某些事情的時候，林美惠就否認，被問急了，就會說，問你家二川，這讓她很無奈。她非常了解自己兒子，想告訴你的事情，自然會告訴你，不想告訴你的，打死都不會說。不過，她心裏也有了判斷，隻是沒有確認，自然不會說出來惹人笑話。

  隻是沈其榮的質疑，而且是一直在質疑，這讓她很不爽，就是自己老公質疑自己兒子也不行，必須要給沈其榮上上課。

  “先不說二川到底跟川禾實業有什麽關係，就說他能把林藝介紹到川禾實業擔任首席財務官，能讓二姐夫公司拿到城市綜合體城建工程，能讓林立明在絕境中，放下所有臉麵找他幫忙。他要是讓川禾實業到咱這來投個千八百萬的，有困難嗎？”

  沈其榮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又放棄了。其實對林美惠說的這些事情，他是一直持懷疑態度的，雖然他知道，林美惠不可能編這樣一個故事騙他們，但他就是不相信。實在是從小到大，沈川的不靠譜，對他來說已經有了陰影，不管是什麽事，他首先就是懷疑。

  “唉！”沈其榮歎口氣，“實在是我被他騙的有陰影了，還有二姐說的那些事兒，太離奇，電視劇都不敢這麽拍，偏偏發生在我們家，你讓我怎麽信。”

  看到沈其榮那一臉憋屈的樣，林美芳噗嗤一笑：“不管以前二川什麽樣，現在長大了，他都上大學了，你應該相信他。而且他是我們的兒子，就要無條件的信任他才行。比如他寫的那些歌，不會有假吧，他跟周彥弄的那個娛樂公司，也不會有假吧，還有那次京城台國慶晚會，是他導的，小禾和思思都能作證，你也看到那場晚會了，這也沒有假吧。所以，你要從另一個角度去看二川，到時候你一定會發現，我們的兒子，沈二川同學，真的很厲害。”

  沈其榮又哼了一聲，林美芳眨了眨眼，心裏一動，緊接著哈哈大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沈其榮不滿的說道：“林美芳同誌，你笑什麽？”

  林美芳笑了半天才忍住，指著沈其榮，喘著氣說道：“你不相信二川，是因為你突然發現，那個不爭氣的家夥，突然變得比你這個老子都厲害了，以後想批評他，想揍他都找不到理由，或者說你不敢了。這讓你的心很不平衡，你的地位，你的麵子都受到了挑戰，所以你總是想著挑他的刺，想找他麻煩，不想承認他現在的這些成就。”

  “胡說八道！”沈其榮的臉黑如鍋底，“他是我兒子，我當然希望他好。而且他的成就越高，我這個做老子的也越會有麵子。”

  林美芳看著沈其榮的臉，說道：“我當然知道，你想兒子好，隻是他翅膀硬的太快，還沒等你反應過來，就已經飛上九天了。你夠不著他了，你給他做的那些人生規劃也沒用了，從今以後再也幫不上他，所以你的心一直都是慌的。”

  這一次，沈其榮沒有說話，林美芳走到沈其榮身後，在後麵摟住了沈其榮脖子，趴在沈其榮肩膀上，輕聲說道。

  “老沈，我們都快五十歲的人了，孩子們都爭氣，這是好事兒，該放手就放手，別總是想東想西，想一些沒用的。”

  “叮鈴……”

  電話突然響了，林美芳轉身抓起放在半截櫃上的電話：“喂，找誰？”

  聽筒裏傳來沈川的聲音：“媽，我，二川！”

  “小王八蛋！”林美惠嘴上罵，但臉上卻樂開了花，“說吧，打電話什麽事？”

  見到林美惠嘴裏在罵兒子，臉上卻在笑，這讓坐在一邊的沈其榮直撇嘴。緊接著，就收到了林美芳一個威脅的眼神，沈其榮急忙拿起茶壺喝茶，借機擋住自己的臉。

  沈川說道：“明天回家，大概晚上到，跟我一起回去的，還有港商。你告訴沈其榮同誌一聲，讓縣裏做好接待的準備。”

  林美惠一愣：“港商要跟你一起來？”

  “對！”沈川說道：“要不然我直接回去了，還打這個電話幹啥。”

  一聽到港商，沈其榮嗖一下站起身，拿過林美惠手裏的電話：“港商什麽時候到？”

  沈川說道：“明天下午，因為開車，具體時間也說不準。”

  沈其榮問道：“港商叫什麽名字？”

  沈川說道：“川禾實業，考察組由總裁辦和投資部組成，總裁助理何佳麗女士帶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