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勇看完之後又遞給馮光明，調查報告字數不多，隻有兩張紙，而且事情經過簡單明了，馮光明卻足足看了能有半個小時，最後慢慢抬起頭。

  “老石，你覺得呢”

  石勇手指很有節奏的敲擊著辦公桌：“這件事情，我跟你都有很大的責任，隻以為是普通的民事糾紛，並沒有重視，也沒有深入的去了解，不然也不會引起這麽大的不良後果。一會，我親自去市裏，向領導做檢討。”

  馮光明點頭：“要說檢討，應該是我。昨天，大禹建築的丁總親自給我打電話說了這個事兒，當時我在下麵陶瓷廠調研，聽取廠領導的匯報，我隻是打了個電話，讓下麵盡快解決，可沒想到，一個疏忽，後果變得這麽嚴重。”

  說完，馮光明又拿起放在辦公桌上的調查報告：“先說說，這個怎麽辦。”

  石勇說道：“現在最緊迫的，就是聯係川禾實業高層，盡可能跟對方溝通，恢複投資。不過，我們也要做好最壞的打算，是否能聯係到其他投資商接手。”

  負責招商的屈建國說道：“尋找其他投資商接手，這個不太現實。一，三天前，川禾實業已經把土地款付清，那塊地在法律上，已經屬於川禾實業。二，36億美金的投資，國內企業聯合也不可能拿得動，外企受這件事情的影響，很難取得他們的信任。三，城市綜合體，是川禾實業策劃項目，沒有他們的允許，任何企業都不能投資建設。”

  石勇一皺眉：“難道沒有其他辦法”

  屈建國搖頭：“沒有，除非川禾實業整體出售這個項目，不然，無解。”

  會議室內再一次陷入沉寂，過了好一會，石勇看向紀檢老大姚升：“馬上啟動調查程序，成立調查組，不管涉及到誰，一定要嚴懲違規違紀人員。”

  姚升點點頭：“好的”

  會議室內，有些人的臉頓時失去了血色，變得蒼白。

  馮光明拿著調查報告站起身：“還是把這個交給市裏解決吧，我們隻要解決好，跟川禾實業溝通，把他們拉回來投資就行。”

  三點二十五分，由申滬始發，晚點兩個小時的列車，終於緩緩駛進京城火車站。

  沈川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對坐在那裏沒有動的金偉華說道：“金秘書，走吧，別坐著了，都下車了。”

  金偉華讓開身體，笑嗬嗬的說道：“你們先走，等都下車我在走。”

  “別呀”周彥現實殷勤的給瞿穎把行李拿下來，接著一拉金偉華，摟著他的肩膀說道，“還是一起走吧，既然來了京城，我要不好好招待招待你，怎麽跟我那哥們交代，你說是不是”

  金偉華急忙說道：“不用，駐京辦的車會來接我，還是你們先走吧。至於吃飯，不是留了聯係方式嘛，等我辦完事兒，咱在好好喝點。”

  “那哪成啊”周彥摟著金偉華不放，隨著排隊下車才乘客往前，“既然來了，必須得先讓你感受一下我們京城人民的熱情。”

  “不是”金偉華真有點急了，“我真的還有事情要辦，不能耽誤。”

  周彥嗤笑一聲：“行了兄弟，雖然我不在體製內混，但我可經常接觸打交道。你看看都幾點了，那幫爺，他們可不管你是不是曹存誌的秘書，到點就下班，你能辦啥事你去駐京辦，他們肯定也是請你吃飯。你說，誰請你，不是一樣吃。”

  “我的包”金偉華說道：“我的包還在位置上放著呢。”

  “金兄，包我給你拿著呢。”沈川在後麵走過來，笑眯眯的舉了舉手裏的包。

  金偉華認命了，不再掙紮，來到車門處，就看到外麵站著幾名警察。金偉華眼神閃了閃，下了車，低著頭就要繞過那幾名警察，這時肩膀又被周彥摟住了。

  “金兄，去哪啊，出站口這邊呢。”

  金偉華勉強的笑了一聲：“啊啊沒看清。”說完邁腿就要走。

  周彥緊緊摟著金偉華肩膀，“別急，還有幾個好朋友，給你介紹介紹。”

  “誰誰呀”金偉華眼角猛地一跳，偷偷瞄了一眼旁邊幾名警察，說話都有點不利索了。

  “我給你介紹一下吧”沈川在後麵走過來，站在幾名民警麵前，“這幾位有同一個名字，叫人民警察，隻要是奉公守法的公民，都是他們的朋友。”

  金偉華的腿有點抖，剛才在車上，他就看到了站台上的幾名民警，就有一種很不詳的預感，想要換個車廂下車，可周彥拖著他不放，隻能硬著頭皮在這節車廂下。現在他的預感成真，想哭的心都有了，自己怎麽就鬼迷了心竅，把他們當成了目標，讓自己身陷囫圇。

  “我就是沈川，是我報的警。”沈川指著金偉華，接著說道：“這個家夥就是我說的騙子，他說他叫金偉華，是申滬shi長的秘書。”

  “我不是騙子，真是曹市的秘書。”金偉華拚命的掙紮，“警察同誌，不要相信他，他們才是真正的騙子。”

  幾名民警懵了，到底誰是騙子啊，看看沈川，又看看周彥和金偉華，最後又看向站在一邊，興致勃勃看熱鬧的曹穎。心裏一陣嘀咕，這三個家夥，不會都是騙子吧，而這個女孩，是他們同時看上的肥羊，所以起了內杠。

  周彥掐著金偉華的脖子，就像拎著一隻小雞仔，無論金偉華怎麽撲騰，都無法飛出周彥的五指山。

  “老小子，還嘴硬是吧。”

  金偉華被周彥捏著脖子，疼得他悶哼一聲，嘴裏卻還在狡辯：“你說你跟曹市的兒子是好朋友，還去過曹市的家裏，可笑的是，我這個曹市的秘書，卻從來沒有見過你，你說你不是騙子是什麽”

  “哈哈哈”周彥哈哈大笑，另一手重重在金偉華腦袋上拍了一下，“蠢貨，連曹存誌家裏情況都沒調查清楚，就敢冒充他秘書招搖撞騙。”

  “放屁”金偉華被周彥一巴掌拍得眼冒金星，剛要反抗，脖子就傳來一陣劇痛，頓時就老實下來，“警察同誌，如果你們不信，我可以馬上給曹市的兒子曹愷大電話。”

  “我艸”周彥罵了一聲，“你他媽的記性還真不錯，我隨便編的一個名字，你居然還當真了。你知不知道，曹存誌根本就沒有兒子，隻有一個女兒。”

  在一邊看熱鬧的曹穎，突然很感興趣的問道：“你怎麽知道，曹存誌沒有兒子隻有一個女兒”

  周彥說道：“前天晚上，曹存誌請我們吃飯，聊天的時候說的。”

  他這話一說出來，幾名民警就確定，周彥是騙子無疑。曹存誌是什麽人，怎麽會請你吃飯，簡直是笑話。

  “哈哈哈”金偉華就好像聽到了這個世界最好笑的笑話，“你吹牛逼，能不能收著點，曹存誌請你吃飯哈哈哈”

  一名年紀比較大的民警，對其他幾個人使了個眼色，然後幾個人不動聲色的把周彥和金偉華還有沈川圍了起來。

  曹穎心裏一動，大眼睛撲棱撲棱的眨了眨：“那曹存誌沒告訴你們，他女兒叫什麽嗎”

  “這到沒說，隻是說他兒女在京大念嗯”說到這，周彥抬頭的看著曹穎，“你是申滬人，也姓曹，而且也在京大念書，不會”

  “怎麽可能”曹穎猛搖腦袋，“這隻是巧合”

  “叮鈴”沈川的電話突然響了，拿出來一看是丁詩倚的，按下接聽鍵，立刻就傳來小丫頭的聲音，“哥，你下車了嗎”

  沈川說道：“剛下車，你回家了”

  丁詩倚說道：“沒有，我還有一節課，很重要，大概晚上六點才能到家。”

  沈川問道：“用我去學校接你嗎”

  “不用”丁詩倚說道：“我自己坐地鐵回去就行。”

  “行吧”沈川說道：“等你回來一起吃飯。”

  跟丁詩倚聊了兩句，沈川就掛斷了電話，然後就聽一名民警說道：“行了，你們都跟我們回去吧，是真是假，調查一下就知道了。”

  沈川把證件拿了出來：“這是我的證件，如果有疑慮，可以打電話確認。”

  一名民警接過去，隻是看了一眼，接著一個立正，敬了個禮，然後把證件還給沈川。

  “把他帶走”這名民警一指金偉華。

  其他幾名民警，立刻把已經傻了眼的金偉華控製起來。

  周彥拍拍金偉華的腦袋，笑著說道：“金兄，以後走江湖，功課一定要做足。曹存誌不但沒有兒子，他的秘書也不叫金偉華，而是叫瞿宏輝。還有，哥最討厭的就是吹牛逼，因為不管怎麽吹，都不會有哥牛逼。前天晚上，曹存誌請我們吃飯，可不是假的。”

  “還愣著幹啥呀”沈川看著不知道因為什麽在發呆的曹穎，拎過她的行李箱，“走吧”

  “啊哦”曹穎回過神來，跟著沈川走向停車場，邊走邊好奇的看著沈川背影，不知不覺，嘴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找了輛出租車，沈川把行李放到後備箱，在兜裏拿出一張百元大鈔扔給司機：“師父，把她安全的送到京大，剩下的錢是給你的小費。”

  司機一愣，緊接著驚喜的猛點頭：“先生放心，我保證把人安全送到京大。”

  “你們去哪，不一起走嗎”曹穎扒著車窗問。

  “我跟你一起走去哪啊。”沈川笑著揮揮手，“走吧，等你回申滬，替我給你爸問個好。”

  “啊”曹穎張大嘴，驚訝的說道：“你知道我是誰了”

  沈川一翻白眼，指了指身邊的周彥：“我要是還不知道你是誰，豈不是跟這個白癡一樣了。”

  “犢子”周彥罵道：“要不是打不過你，我一定打得你滿地找牙。”

  “噗嗤”曹穎笑了起來：“那我走了，記得有時間打電話。”說著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

  看著出租車遠去，周彥問道：“我們去哪”

  沈川看看時間，還早，正好一輛公交車駛過來，前麵寫著五道口：“去五道口溜達溜達”

  周彥說道：“那有什麽好溜達的。”他話還沒說完，沈川已經上了車，他也隻能跟著上車。

  五道口，在另一個世界，九七年回歸，他一個人跑到京城湊熱鬧，然後去了五道口，當時給他的印象非常深刻，在此流連的好幾天。等他再次來的時候，已經是十多年後了，跟從前那個記憶中破爛髒亂差的五道口再也不一樣了。肮髒的泥土裏再也孕育不出鮮活的生命，歲月斑駁不知何時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燈紅酒綠。

  後來他還寫了一篇文章，放在微博上，紀念五道口的瘋子傻子普通青年，文化青年與搖滾青年，發廊工作者，站街的痞子和雞還有失意的大學生與北漂們。

  因為這篇文章，隻有幾個粉的他，一個星期就漲了一萬多，讓他興奮了好長時間。

  沈川下了車，七拐八繞的，尋找著記憶中的大棚，就是五道口服裝市場，一個你在任何城市都可以找到的那種魚龍混雜，嘈雜擁擠的大型綜合批發市場。但是，這裏不同的是，有朋克店，有賣打口帶和真假難辯的原版音像店，而且生意最好的，就是這些音像店，幾乎每家音像店，都在播放槍花最新專輯的歌曲。

  “我艸”周彥聽著槍花親專輯的歌曲，不禁罵了一聲：“國內還沒上市發行呢，盜版就滿大街都是了，還他媽賺個屁錢。”

  沈川說道：“音質太差，跟正版沒得比。”

  周彥說道：“但是便宜呀，對很多人來說，音質不音質的無所謂，隻要能聽，便宜就行。”

  沈川說道：“好辦，聯合警方，打擊盜版。”

  “想什麽呢”周彥說道：“看在我們的麵子上，一次兩次沒有問題，時間長了肯定不行。累死累活的，沒有一點好處，誰白給你幹活。再說，人家出一次警，也是有成本的。最重要的是，全國那麽大，我們能影響到的，就這幾個地方，打得再狠，也隻是一小部分，對大環境影響並不大。”

  沈川鄙視的看著周彥：“我說你蠢，你還不承認。多簡單的一個事兒啊，被你說的這麽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