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來勢洶湧的進攻，阿諾克斯冷靜地判斷著對方力量的性質。

  所謂力量，根本上來說是由質量所決定的。質量越大，所牽扯的時空便越深，對周圍物質就有更強的影響力。

  然而，以【力量】為傲的阿諾克斯，本身並不是什麽質量很龐大的存在。他的力量之所以強大，是源於積累大量歲月而製作的“質量引流”。這是一種科技手段，能夠通過借用周圍星體的巨大質量，實現力量的控製後再歸還。

  這就好比將一台大功率電器，先接入電網，完成目的後再斷開一樣。並非依靠自身力量，而是借用龐大星體的引力流，這就是其力量的本質。歸根到底，隻是借用的罷了。

  即便如此，在使用能力的瞬間湧入的能量，仍然龐大到難以想象。若是以人類之軀使用這種科技，其本身被破壞殆盡不說，周圍的事物恐怕也難逃一劫。

  譚雨萍之所以能夠在使用能量的同時還沒有崩壞，恐怕正如她所說，是其身體的性質是“武器”所決定的吧。

  “真是……嗬，那麽，想和我的力量抗衡，至少也應當擁有行星級別的質量才行吧。這種東西，她有嗎……”

  劍鋒破空而來，阿諾克斯本能地向後閃開，突然感受到了什麽。

  ——是質量。貨真價實的質量，來源於譚雨萍的手中，在那把耀白的長劍上。

  答案已經明晰。譚雨萍聲稱自己能斬滅惡魔，並非虛張聲勢。

  【湛盧劍】，是積蓄星球質量之劍。不知使用了何種技術，這把以星核為材料鑄造的這把武器，能夠完全模擬出星球本身的質量。

  換句話說，她現在揮舞的每一劍，都如同砸下整顆星球。

  人類揮舞星球質量的存在，放在現實之中，這是相當荒謬的。但在靈魂空間，真實與虛妄交換，質量與能量互相替代的如今，這變成了完全能夠實現的奇跡。

  “揮舞的並非星球本身，而是……星球的靈魂麽。”

  距離瞬間被譚雨萍輕巧的步伐拉近，第二次進攻開始了。這一次，想閃避已經來不及了。

  雖說如此，她的劍也並非無法抵擋。阿諾克斯立刻調用能力，從其他星球借來引力流，在那碰撞的瞬間抵抗住譚雨萍的劍，將其彈開。

  然而，譚雨萍的劍技沒有絲毫拖泥帶水，一擊未中，下一招已然以不可阻擋之勢襲來。

  不僅具備行星級別的力量，技巧也強大得無可挑剔。

  “可惡……”

  沒有其他辦法，阿諾克斯隻能再度調用能力進行抵抗。

  兩者之間最大的差距，就在此處。【湛盧劍】的質量來源於自身，使用起來不存在停滯，因此招式與招式間很容易就能連貫。但是阿諾克斯不同，他的【力量】是借用而來，每次行動都存在著難以忽略的停頓，即便動作到位了，能量也需要時間才能傳遞。這在瞬間便能決定勝負的交鋒中，是極大的劣勢。

  果不其然，就像看準了這破綻一般，譚雨萍的第三劍以極速從上向下劈斬而來。

  無從防禦。龐大的能量瞬間便切開了阿諾克斯的身軀，毫無凝滯地一斬兩段。

  “呃——啊！！！但，還沒結束，還沒結束啊，譚雨萍！”

  怒吼著，即便形體已然開始消散，阿諾克斯仍然沒有放棄。

  “不，結束了。”

  譚雨萍則予以冰冷地回應。

  四道劍光閃過，阿諾克斯的軀體瞬間四分五裂，從靈魂空間中灰飛煙滅。

  “嗬嗬……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高昂的笑聲回蕩著。

  “不，你不可能消滅我。我已經盤踞在你的靈魂之中，我們是同在的，隻要你還活著，我就絕不會消失！”

  譚雨萍冷漠地舉起長劍，耀光噴湧爆發，瞬間便照亮了整個靈魂空間。

  “等等……你在做什麽？”

  惡魔的聲音開始顫抖。麵對僅僅一個人類，他卻感覺到不可抗拒的恐怖。

  “你……不會……要……毀滅……自己……吧？”

  沒有回答。

  他能猜測到對方要做什麽。她要毀滅自己的靈魂空間。

  怎麽會有這麽愚蠢的存在？即便自己永遠從宇宙中消失，也毫不在意？理論上是不可能的。但是，不知為何，阿諾克斯能感覺到，譚雨萍就是這樣的人。

  能量傾瀉，空間被光之長劍一斬而開。虛無從破碎的裂口中湧入，將這短暫的瞬間擴展成無窮。譚雨萍的靈魂世界，在此刻走向毀滅終局。

  “我不是人類……隻是單純的武器而已。所以，假如我的靈魂被破壞，不會回歸星空，隻會被虛無吞噬，所有的所有都被銷毀……包括你。”

  少女看著一無所有的黑暗，視線因為無法聚焦而逐漸空洞。惡魔和少女就這樣陷入永恒的沉寂。

  ·

  “所以，我才說。她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死去，我都不會感到意外。”

  譚文俊曾經和妻子這樣說過。

  “你騙人。”妻子反駁道，“她是你的女兒。”

  譚文俊搖了搖頭：“我沒說我不會感到悲傷，僅僅是不意外罷了。她從沒有享受過人類的生活，自然就不會對所謂的人生產生期待。”

  妻子說道：“那麽，讓她產生這樣的期待，不就是我們的任務嗎？”

  譚文俊歎道：“問題就在，我們的雙手離她太過遙遠。你也知道，雖然我們是她生理上的父母，但撫養權根本不在我們手上。”

  妻子的聲音變得冰冷：“我去說服軍方，至少要在非實驗期間讓我們插手。”

  她帶著近乎悲愴的表情離開了房間。

  那時，譚文俊沒有製止她，隻是一個人思考著。

  “真的存在能拯救怪物的人嗎。就算擁有愛，沒有力量也不行。就算兩者兼有，不能在關鍵的時刻阻止她，同樣也不行。譚雨萍不在乎自己的死，如果存在能拯救她的人，或許隻剩下奇跡，也就是所謂的命運了吧。”

  他看著妻子的背影。

  “我也變得感情用事了呢。明明，製造出這種怪物的家夥，就是我啊。”

  喃喃自語著。回想起最初的時光，那段在深海之下的研究，人類觸碰禁忌的魔盒，釋放出惡魔的過去。

  雙眼微微睜開。

  眼前是與往常無異的辦公室。電話鈴聲響起，譚文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接通。

  “譚文俊。”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管副部……不，現在應該稱呼你部長了啊。”譚文俊微笑著說道，“怎麽了，總部也有解決不了的事情？”

  管暮鍾的聲音顯得很疲倦：“嗯，我算是理解文源究竟有多強大的事物處理能力了，竟然能把這麽多爛攤子整理的如此完美。”

  “別和天才比較能力。”譚文俊微微笑道，“那麽，究竟是什麽事呢？”

  管暮鍾說道：“是中國的某個城市，發生了意料之外的異變。抱歉，我隻能這麽形容。事情牽扯到多方勢力，而且……我們派出的秘密部隊，也就是你女兒所在的隊伍，也在其中。”

  “這樣啊……”譚文俊眉頭微皺，“那麽，她死了嗎？”

  “不清楚，但是所有的隊員都失聯了。最壞的情況，大概隻能判定為陣亡了吧。”

  譚文俊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點燃了一根煙：“為什麽要和我說呢？她不過是被人類折磨殆盡的怪物。就這樣讓她永遠地休息，也算是能夠接受的結局了。”

  管暮鍾似乎笑了一聲：“放在過去，你可不會這麽說。”

  “想聊聊舊事麽。”

  “那可說不完了，我還有好多事要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