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樂天聞著一種叫煙草的植物，有一種特殊的香味。

  “隊長，聽說這個會上癮。”聶陽曜湊了過來。

  後續很多事都需要保安部處理，黃樂天的心緒一直處於緊張狀態，剛才聞了這種植物的味道後似乎有一點清醒的感覺。

  黃樂天點點頭說：“我知道，不過聽說衛生部對成癮性戒除的研究非常有成效。”

  聶陽曜說：“是啊，這是洪政委在時主抓的項目，當時青年藥物成癮性太高了，一些部門渙散到讓違禁藥外流，那些人現在還在監獄關著呢。”

  黃樂天長歎一口氣說：“這次事件本不該發生，全是因為梁修遠和一小撮人的野心，如果野心也是一種癮，不知道衛生部能不能讓這種癮也戒掉。”

  “這個……”聶陽曜撓撓頭不好回答這種問題。

  “那兩個怪物……”黃樂天的表情認真了起來，說道，“他們的行為反倒比監獄裏關著的那幾位更人性。”

  “是啊，不知道為什麽，那個假船長居然殺了齊星宇，真是自作孽。”聶陽曜也很感慨。

  黃樂天突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拍了拍聶陽曜的肩膀說：“我有思路了，順著權欲這根線繼續敲打下去，讓那幫家夥徹底懺悔，打起精神來小夥子！”

  “是！”

  ……

  ……

  噩夢來得快去得也快，從發現真相到處理結束一共隻用了三個小時，包括前船長梁修遠、前科學部長錢華清和前衛生部長齊星宇在內的叛亂集團經過8年秘密籌劃的政變被幾個孩子給打破了，不得不說是一種諷刺。

  然而這場被後世稱之為“國恥日政變”的大事件對大多數人來說不過是虛驚一場，那些被後世不斷以小說、戲劇和藝術作品表現的英勇、驚心動魄或者大無畏的形象的人不過是一群青年和孩子。

  至少他們現在不操心關於曆史的問題。

  妙妙又開始工作，機械體2號帶領著更多的太空維修機器人進行出艙作業，必要的時候，工程部也會派人進行太空行走，8號艙和尾艙的維修工程進展很順利……

  500小時後……

  重新修好的8號艙正式啟用。

  對叛亂分子的審判基本結束，處理方法也都得到一致通過，梁修遠以殺人罪判處終身監禁，錢華清撤銷職務，關押期直到登陸日結束，其餘人員根據罪行的輕重分別按照飛船法律予以量刑。

  另外，由霍利群臨時組織的常委會一致決議通過安保法的一項內容，就是不得以任何理由進行人體實驗，包括對自我個體的基因改造實驗。

  一切似乎又恢複了正常，飛船並沒有受到太大損害，所有犧牲者都進行了高規格太空葬禮。

  人體進行冰葬後，剩餘的粉末封閉在一個真空盒子裏，附上芯片，記錄其一生的重要事件然後釋放到太空，這就是著名的太空葬禮。

  舉行葬禮前，要進行追悼。

  這次因為政變導致太多人的死亡，所以追悼被安排在1號大廳進行，同時還要進行表彰會。

  3號小音樂廳迎來了它被毀後第一次投入使用的紀錄。

  小舞台上傳來一陣帶著回響的刺耳提琴聲。

  “真是的，你練習幾個小時了？連這點程度都做不到，李天宇你輸了。”

  文柏在一旁竊笑，頗有幸災樂禍的意思。

  “討厭，小提琴不適合我。”李天宇氣得就差摔琴了，根據約定他必須在70小時內學會拉琴，否則就算輸。

  “那你就得幫我值日，還有用鼻子吃麵條。”

  “……”

  李天宇啞口無言。

  “喲，來得早呀。”魏子嬌提著一台小提琴走進小音樂廳。

  “嗨，子嬌。”李天宇望著盛裝禮服的魏子嬌，眼睛有點泛花癡。

  “還是禮服好看是吧。”魏子嬌很大方地扭了扭身體，紅色的小禮服，裙撐把裙擺像傘一樣撐開，傘下一對包在白色褲襪裏的小長腿露出小鹿一般的矯健動感。

  李天宇連忙點頭。

  飛船修改了很多規定，最大的一條就是除工作時間不用穿緊身服，這是起航前的規定，怕的就是飛船出現意外，人們來不及換裝，但是現在飛船航行年頭久了，有些規章早該修改了，比如穿衣服。

  8號艙的事故就告訴了大家，一旦出現突發事故，穿什麽都來不及，與其如此還不自由一點，人對美是有天性追求的。

  “我覺得李天宇不適合小提琴，他太按照譜子來了，沒有臨場發揮，也不懂得配合，讓我們大家配合他難度就太大了。”

  文柏點點頭：“嗯，子嬌同學說的有道理，早就建議你試試大提琴，那個很好用的，隻要負責和音和琵音就好了，音準是優勢。”

  “我不要，我要當主攻手，怎麽能給你們做配合……”

  “四重奏裏沒有高低之分，李天宇你這樣強調主次有違協作精神。”魏子嬌揚起高傲的下巴，然後把小提琴架在肩上用下巴穩住開始調弦。

  文柏眼神一閃瞟向李天宇，那意思好像在說，大家都是一起學的，你的悟性怎麽就這麽差。

  小音樂廳內響起一陣腳步聲，在三人爭論不休的時候，邱欣然安靜地走進來，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然後從小提琴箱子裏取出琴，誰也沒理會，安靜地調試了幾下琴弦。

  “音樂的領域裏，每一種樂器都是必要的，不是嗎？”邱欣然那微閉的眼睛緩緩睜開，上揚著看向李天宇。

  “呃……”李天宇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這些日子裏對他的讚譽聲太多了，倒叫他真的開始膨脹了，本來就頗有自我為中心的姿態，現在倒是更像狂得沒邊。

  “你媽媽怎麽樣了？”李天宇壓低聲音問。

  “骨折嘛，隻能一直靜養。”邱欣然輕歎一口氣說。

  李天宇鬆了一口氣。

  “我媽媽說了，這次之所以搞成這個樣子和飛船上古板的製度有很大關係，院長那邊也研究改革，所以李班長，你不要總以權力中心自居，即使你當了船長也一樣。”

  邱欣然的話很輕，但卻打在李天宇心頭很痛。

  魏子嬌吃吃地笑著。

  “好啦，我來大提琴就好啦，省得你們拐彎抹角地揶揄我。”李天宇拾起大提琴。

  比起其他人，他學起樂器來優勢更明顯，因為這些樂譜就像打印在他心裏一樣，根本不用主動記憶就能掌握，但是他的樂感實在太差了。

  “各就各位吧，準備排練。”文柏揮起琴弓。

  莫紮特G大調第十七交響曲，K129Ⅰ：Allegro.

  集體調弦……

  輕快的第一樂章響起，魏子嬌和邱欣然居前，文柏於側後，李天宇和聲，第十一次排練開始……

  ……

  ……

  幕布揭開。

  霍利群教授從幕後走出來，向大家致意。

  死難者的親人都在前排，他們根據傳統的習俗，在胳膊上套了黑紗，以祭奠在“國恥日政變”中殉難的死難者。

  “2231年9月18日，在這個特殊日子裏我們經曆了一場災難。這是一場本不應該發生的災難，包括洪宇龍政委在內的16人死亡，3人受傷，這些人本是我們的同事加親友。”

  “災難的原因十分可笑，竟然是一小撮野心分子為了所謂更大的權力，他們明明身居高位，卻還不滿足，打著人類未來的幌子為自己的私欲為所欲為。”

  “縱觀人類曆史，有文字記載以來，這樣可笑的事件層出不窮，我們本以為牢記返航暴動的教訓，有些人就能警醒，現在我們發現了，一切的權力必須被嚴格限製，權欲的災難大過一切，它令人類變得愚蠢，人為地製造仇恨。”

  “甚至連人造人都知道自我反省，但是有些人卻在瘋狂過後真正地瘋了，寧願沉浸在這種瘋狂裏也不願意懺悔。”

  “今天我們在這裏紀念那些死難者，他們有的曾經是幫凶，但是他們與我們同在一艘飛船上，本不該有仇恨。我們不會以德報怨，但是我們願意去理解，更願因為悲哀的死亡而警醒全體船員。”

  “我們引以為戒，敦促做好下一步改革，進一步完善飛船製度，防止今後再出現野心家……”

  霍利群教授做了沉痛的發言，同時正式宣布對叛亂者的判決，接下來就是太空葬禮了。

  在非重力承壓艙內，一排黑色的小匣子被裝在一個透明的玻璃盒子內。

  “讓我們向本次事件中死難者做最後一次送別。”霍利群脫帽致意。

  李天宇看見了最上麵的名字——王燦。

  這位嚴肅的部長曾經是家長喜歡拿來嚇唬小孩子的，現在他竟然這樣走了，想想還真傷感呢，也許以後家長再嚇唬小孩子就得用怪物來啦這種話，基因改造人的噩夢不止在孩子中間，也給飛船帶來了不可估量的影響。

  通向太空的艙門打開了，人們看著敞開的大盒蓋裏，那些小盒子一個個隨著震動飛出，他們很快融入到太空中，肉眼不再可見。

  在電子監視器的追蹤下，那些小盒子漸漸遠離，終成為宇宙塵埃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