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燦極不狼狽地從保險艙裏爬出來，此時才發現自己的傷有多重，右大腿骨折。

  剛才是極度緊張，痛感還不那麽明顯，現在則是鑽心的疼，過度的失血讓他一陣陣眩暈。

  這時有兩名巡邏的安保員走了過來，一見到趴在地上渾身是血的王燦，他們驚慌失措。

  “王部長，你怎麽啦？”

  飛船內局勢動蕩，多數安保員被調到1號艙維穩了，這兩人本來也是前往支援的。

  “這裏是幾號艙？”王燦咬著牙問。

  “11號艙，我們正在被抽調前往執行緊急任務。”一名安保員道。

  11號艙是個儲藏艙，主要是儲水和儲氧，平時幾乎沒有人，所以這裏的安保也隻是例行巡邏，完全可以抽調。

  王燦咬著牙道：“快通知指揮中心，發布緊急避險命令，讓所有人到1號大廳集合，我要公布一項重大事項。”

  “是！”

  安保員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看著本部最高長官鮮血淋漓的樣子也知道事態不妙，連忙向本部指揮中心報警。

  “部長，我來背您。”一名安保員說。

  王燦沒有推托，這個時候不是客氣的時候，他剛被背起就連忙說：“回部裏。”

  “可是您的傷……”

  “快回部裏！”

  “是！”

  幾人剛跑了沒多遠，突然迎麵出現一支隊伍，那是一支衛隊，直屬於船長領導的特別衛隊。

  船長特別衛隊是返航暴動後成立的特殊武裝組織，為的是發生意外情況後不至到毫無抵抗能力，衛隊編製的人數不多，但允許攜帶武器，此時他們手裏拿槍是有著黑洞洞槍口的自動步槍。

  這種火藥時代的自動武器有實體彈丸，可以輕易撕裂人身體的肌肉組織，非常殘忍而可怕。

  “船長！”

  王燦當然認識槍，但是從來沒聽說船上進行過槍支生產。

  “槍是哪裏來的？你們這是……”

  一個身穿白大褂的老頭兒從衛隊後方走出來，他不陰不陽地說道：“王部長，船長給你的命令是維穩對吧，可你現在好像在煽動叛亂，難不成你想來第二次返航暴動？啊不，現在無處返航了，你想奪權吧！”

  “我沒有……”王燦很憤怒，不知道為什麽對麵這位衛生部長一張口就要誣陷他。

  王燦強忍著疼痛從安保員身上下來，一手扶著安保員的肩，一隻腳站地，說道：“我發現一個秘密，中軸有一個隱藏艙室，裏麵有一個人長得和船長一模一樣，他們……他們好像被什麽東西改造過，不像人類……”

  這時王燦發現對方對他的話並沒有太大的震驚，這倒印證了他的猜測，他笑著說：“所以你們都知道對嗎？船長、齊部長，還有錢部長？”

  那個老頭兒正是衛生部長齊星宇，而他身邊的一位中年人則是科學部長錢華清，跟在他們身後的足有二十人，兩名安保員緊張地握起手中的電磁脈衝武器，可這種近距離武器怎麽也不可能和對方手中那種瞬間致人死亡的殺戮武器相比。

  “你喜歡讀小說嗎？”齊星宇笑著問。

  “小說？”王燦不知所措。

  “對，比如科幻一點的，類似綠巨人或者X戰警這種的。”

  王燦搖搖頭，他知道自己沒有退路，也許，船上的危險正是來自於他們。

  “這本來在一百多年前就不應該寫在科幻小說裏，而應該成為現實中的我們，但是一些愚蠢的人為了所謂的倫理和人類DNA的優越性拒絕了這一先進技術，想想吧，我們這樣的人怎麽可能在1.25倍大氣壓下很好的生活？必須借助改造技術，可是偏巧飛船上的人都是死硬派，拒絕對這種先進技術的研究，而熱衷於從計算機中尋找力量。”

  “錢部長，你也這樣認為嗎？”王燦一邊把目光投向錢華清，一邊在背後給安保員打著手勢。

  沒想到這個細微的動作被衛隊發現了，最前麵兩名隊員立即端起了手中的槍。

  “砰砰砰砰……”

  王燦沒想到這種武器聲音如此震耳，槍聲落下，準確的命中在他身邊兩名安保員的身上，失去支撐的王燦再次摔倒在地，他的傷口又流血了，趁著意識還沒有完全模糊，他強撐著身體立起上身。

  “為什麽？為什麽你們要這樣？就因為所謂的技術之爭？”王燦很清楚現在的他再沒有逃跑的可能，不可能有第二個機械體過來救自己，所以並不是為了拖延時間。

  錢華清站出來說：“人的精神必須屬於人類自己，與計算機進行量子糾纏，那麽最後是誰的精神征服誰？人是不可靠的，如果意誌力有用的話還要強製力做什麽？想想吧，曆史上那麽多國家被毒品毒害，可是人們不惜犯罪也要主動去毒害自己的身體，連植物都戰勝不過，你認為人類能靠毅力戰勝計算機？所以我不支持這項研究，人類的決定權隻能在人類自己身上。”

  “所以有了六年前那次謀殺。”王燦冷笑著。

  “謀殺？”錢華清一臉風輕雲淡的模樣，擺擺手說：“不不不，那不是謀殺，是清除，清除不該存在的風險。”

  王燦質問道：“你們把隨意殺人說得這麽輕鬆？難道你們就沒有同情心嗎？”

  “人類在進行到曆史的關鍵時期，總是需要殺伐的，這並不違反生存的原則，一切道德、規章、律法都是為了生存服務的，我們的情況尤為特殊。”錢華清一本正經地解釋道，“你知道冬蟲夏草嗎？”

  “冬蟲夏草？”

  “是指地球上的一種神奇現象，被真菌感染的蟲子在進入冬季的時候會爬至地表死亡，呈僵蟲狀，春天到來的時候就會長出孢子，像草一樣。與計算機糾纏人類就像蟲子一樣，而計算機就是真菌，它們盡早會把我們都變成行屍走肉的。”

  “這裏從哪裏來的依據，我從來沒聽過。”

  錢華清笑了：“這是根據對人工智能的行為分析得來的模擬數據，所以齊部長的計劃更為可靠，我們今後的生存不是靠什麽呼吸式教育，而是靠身體，靠戰天鬥地的本領。”

  “你們在進行基因改造計劃！”

  王燦全明白了，他明白機械體2號所說的7噸打擊力來自於哪裏，那不可能是人類的力量，而且在地球上的可怕實例表明，擁有這種力量的人最終成了殺戮機器。

  地球上的聯合國組織正式通過議案，凡是通過基因改造的人不被歸納為人類的範疇，隻能稱之為類人改造生物，從人類到類人，順序的不同反映出人們對基因改造的厭惡。

  “你們沒聽過ASS實驗室的暴力事件嗎？你們想讓飛船變成那樣嗎？”

  “至少目前沒有，我們控製得很好，兩個實驗體很聽話，他們忠實地執行著來自於高層的指令，比船員們還要聽話。”錢華清說。

  “他們當然聽話，因為你們讓他們殺人！”王燦徹底激怒了，他不知道哪裏來的力量，強撐著用一條腿站起來，血紅的雙眼瞪著眼前這群人。

  “王燦！”梁修遠站了出來，他雙目炯炯地盯著王燦，“曆史上任何一次革新都伴隨著流血，如果不是返航暴動，飛船不可能使用強力手段維持一百多年的安全航行，你已經看見了，我們在倒退！不論從智力上、體力上、觀念上，都在全麵倒退！我們需要革新，不然隻能成為曆史柱上的蛆蟲。”

  “革新不等於謀殺。”王燦目光堅定地對上了梁修遠的眼神，梁修遠那從前居高臨下帶有俯視意味的眼神居然在不經意地躲閃。

  “你稱那是謀殺嗎？是踢開擋住曆史車輪的絆腳石。”梁修遠問。

  “政委呢？不是謀殺嗎？”王燦冷笑一聲說道：“事情已經很清楚了，飛船上有不在監控中的人存在，而且他們那種力量足可以瞬間把一根針大小的東西準確地插入到致命的要害處，政委就是因為重新提起對六年前那起案件的調查才被有預謀殺害的，常以剛部長也是因為支持這個決議被你們陷害，現在輪到我了，我倒想看看你們最終能得到什麽？”

  梁修遠笑了：“王燦，你很聰明，不枉我提拔一次，我來告訴你吧，我們是人，不應該躺在計算機的思維下去懶惰、不思進取，那樣隻會讓我們的文明倒退，最後消失、衰亡，現在地球上的人已經追來了，‘世昌’號不是在後麵嗎？你以為他們是什麽？是督戰隊，逼著我們去跳向那顆比地球大1.25倍的星球上探險，我們得用生命給他們開辟安全的登陸場，到那個時候會死更多的人！”

  王燦笑道：“這是我們的使命，不是嗎？”

  梁修遠也笑了，笑得很陰沉：“曆史上最好的製度就是一個英明皇帝領導下的獨裁，是人類自己的需要，人類需要一位領袖般的精神塑像，我要帶領大家活出我們‘鄭和’號該有的樣子。”

  “哈哈……”王燦大笑，好像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玩笑，“皇帝……哈哈……”

  齊星宇怪笑著在梁修遠耳邊嘀咕著：“船長，時間……”

  王燦腿仍然鑽心的疼，但是他還是站直了，時間不多了，但他第一次有了超越生命的覺悟。

  “你們一定會失敗的！”王燦鄙視地撇撇嘴，胸口挺得更直了，仿佛他才是勝利者……

  ……

  ……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