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這顆赤色的星球如同它千百年來一樣在刮沙塵暴，地球的沙塵暴和這裏的比起來簡直小巫見大巫，這裏的沙塵不僅風力大，而且因為引力小，飄浮在空中不容易落地，刮起風來遮天蔽日，即使開著強光燈能見度也不足一米。

  如果人身處沙暴中，低頭都看不到手。

  火星上人員已經撤離，但是還有一些火星車仍在地表工作，它們監視著地表的一切，從北部平原，到南部普羅米修斯台地，從奧林匹斯山到水手號大峽穀，我們的接收屏上已經換上了火星的場景。

  後續的工作與我們沒關係了，但是我們仍然很關心工作帶來的結果。

  火星西半球那裏明顯的撞擊坑顯示，在過去20億年的時間裏，這顆星球遭遇過無數次撞擊，我們很願意想象這顆星球還滿是綠植覆蓋的日子，那時的火星一定很美，可惜過小的體積讓星球過早地停止了地殼運動，失去了磁場，在強太陽風的侵蝕下，這顆星球逐漸變成了現在這副赤紅色的樣子。

  蒼涼，荒漠般的美讓這顆星球顯得相當古老，有些似曾相識，卻又與地球上的荒漠完全不一樣。

  一顆25公裏直徑的小天體對這樣一顆星球的撞擊還是不會產生太大影響的，如果不是因為這顆天體上充滿了水冰，撞擊會讓這些水冰還原成液態水，在激起的塵埃雲團裏飄蕩。

  觀察撞擊帶來的結果，可以為後續引爆火星計劃提供科學依據。

  這顆星球太可憐了，它不斷的成為人類的試驗場，人來人往，落下又回去，幾次試圖征服，又幾次铩羽而歸，如果不是太陽係內沒有更好的選擇，人類早就放棄這個幹巴巴幾乎沒有開發價值的星球了吧。

  ……

  ……

  我們現在的表現可以說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心態特別好。

  “毅力”號遊走於伊希斯平原的邊緣地帶，這台老式火星車已經在火星表麵服役超過40年，核心供電設備仍然足以為其提供充足的電力。

  此時“毅力”號的鏡頭前是恐怖的沙塵暴，這是由北向南刮起的超級沙塵暴，它揚起的沙塵足有200公裏高，根據火星氣象中心的預測，本次風暴的風速可達180m/s，是12級台風的6倍。

  “真恐怖。”韋妙菡不禁把雙手縮在嘴唇上。

  “不要怕，親愛的，那和我們無關。”李澤浩安慰著他心愛的老婆。

  安娜在電話那一頭說：“我才不要在那種地方生活呢。”

  “他們都住在地洞裏。”韋妙菡說。

  “在有冰的地下洞穴，躲避惡劣天氣的侵襲。”我說。

  “那種環境下生長的植物產量很低，即使用人工光源也不行。”安娜很有自信。

  “這是一筆無底洞式的投入。”李澤浩歎著氣。

  高放搖搖頭：“我是不會去那裏，除非有命令。”

  命令？

  再也不會有命令了。

  那些地球上的人，再也不會對我們發號施令了，我們自由了，今後我們和地球的唯一聯係主要是話家常了。

  “我們再也不會回來了。”我低沉著說。

  大家同時產生共鳴，指揮室內外，聽到我說話的人都喊出一道口號。

  “永不返航！”

  火星的命運是注定要被撞了。

  它稀薄的大氣層劃不出地球那樣美麗的弧線，隻在彗星尾很短的地方劃出兩道不是很明顯的冰氣。

  從模型上看，它撞擊的位置基本是朝向烏托邦平原的，計算準確。

  我心裏又鬆了一口氣。

  雖然這項任務並不是百分之百必須成功，但我還是希望看到非常好的效果。

  半個城市大小的彗星撞擊地麵，如果近距離觀看一定非常壯觀，但是此時烏托邦平原正刮起遮天蔽日的大風沙，風暴阻礙了觀測，光學望遠鏡已經完全無法觀測到彗星的情況了，隻知道它大致的落點。好比石頭丟進泥漿裏，連個影兒也看不到了。

  “完了？”

  安娜愣愣地說。

  我也無語，哪怕放個焰火也能看到一朵花兒吧，怎麽會是這個效果？

  “‘企業’號匯報情況。”

  我接通“企業”號的通訊，沒想到大圓腦袋的湯姆居然一臉蠻橫的樣子，幾乎是吼道：“你們的任務已經結束了，根據法案你們沒理由給我們下命令。”

  盡管官麵上是和解了，但是私下的交流方麵還是到處充滿不和諧。

  “好啦，湯姆，反正也無事可做，就告訴他們又能怎麽樣？他們回不來了。”

  “威爾遜！”聽到這個聲音，我還是很親切的。

  “還好嗎夥計？你終於走啦，再也見不到你了，不過我會想念你的……這樣的告別還真是奇怪。”亞力克斯.威爾遜嘟囔著。

  湯姆看上去是個強硬派，不過現在的SpaceX家大業大，NASA的員工也不好太放肆。

  “根據行星地震儀顯示，烏托邦平原東南部臨近伊希斯平原450-600公裏的地方發生裏氏8.5級地震，可以百分百肯定是撞擊產生的。”

  “8.5級，還真不小呢。”我自語。

  “因為是水冰，強度不夠。”李澤浩說。

  “可是這就完了？”我問。

  “還在觀測中。”湯姆拉下來的臉還沒收回去，突然那張胖臉就僵住了。

  “哦！上帝啊，我看到了什麽？”

  我知道他們那裏一定有驚人的發現，不然一個熟練的宇航員不會露出那種表情。

  “快接過來。”我急著說。

  “企業”號上的畫麵接到“鄭和”號裏，我們當場驚呆了。

  暴風裏有東西，那些飄著的，雪白的、亮閃的東西。

  “衛星氣象圖調出來。”

  火星上沒有雲，有的隻是風沙，現在濃濃的風沙中部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漩渦，漩渦麵積很大，從太空中看去僅僅比奧林匹斯山小一點點，黑色的泛著白晶。

  “雨！”

  “是雨！”

  “torrential rain!”

  我們都驚愕了。

  “我的天呐！火星上在下雨！”

  這是人類盼望了幾十年的結果，現在那真的是在下雨。

  “給你們看這個！”

  一段波形從“企業”號上發過來。

  “這是……”

  我們聽到低沉的“隆隆”聲。

  火星表麵非常安靜，有助於地震儀取得信號，如此頻繁的“隆隆”聲說明火星深處的地下產生了地殼運動。

  “這可能嗎？”我和李澤浩麵麵相覷。

  “也許是運氣好吧。”李澤浩撓著頭。

  “比中彩票的概率還要低吧。”韋妙菡呆呆地說。

  “低太多了，這是什麽樣的運氣啊。”我念叨著。

  這時，“企業”號傳來亞力克斯的聲音。

  “嘿，夥計，你聽到沒有。”

  “是的，聽到了。”

  “咱們中頭彩了，簡直比‘兆彩’的中獎概率還要低。”

  “好了，別說沒用的，到底發生了什麽情況？”

  “一定是彗星撞進了地下洞穴，引發了深層的地殼運動，那裏的水冰在融化，溫度的變化形成了氣旋，然後這些水混著沙塵的泥又降回到火星表麵，形成了這場雨，太漂亮了。”

  我也很興奮，說道：“我還以為那顆彗星會直接氣化然後融入大氣層呢。”

  “夥計你又幹了一件漂亮的大事，如果可以我們肯定以你的名義設立一個獎金池，讓更多人參與到太空事中來。”

  我們隻能通過大腦的想象來感受這場雨的壯觀，雨水覆蓋的麵積很大，超過一個意大利的麵積，若是降在地球上一定是場豪雨，確切地說是一場泥漿雨，即使如此也是難能可貴的，這是二十億年來火星首次有水落在表麵上，這意味著撞擊理論是正確的。

  隨之帶來的地殼運動或許會對火星地表產生變化吧。

  “太棒了，太棒了！我快要忍不住愛你啦！”

  我還是不習慣美國式的直接，或者說這比喻……

  望著火星的風景，那些濃密的風暴雲，荒涼的沙丘，那場震撼的暴雨。

  再見了，火星，我們要遠航。

  再見了，太陽係，你們一定有更美好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