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宇關掉腕表的屏幕，用隻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嘟囔著。

  “真是讓人失望……”

  彭嘉熙船長與妙妙之間的愛情幾乎要感動到李天宇了，結果卻來了個180度大轉彎。

  後麵的故事差不多都知道了，在彭嘉熙40歲那年，也就是紀念飛船啟航一周年的紀念日上，他和安娜舉行了盛大的婚禮。

  知道是知道，隻不過讀了這個故事之後，他還隱隱有那麽一絲期待，也許彭船長和妙妙會上演一場曠世的人機之戀呢。

  不過想想也是，機器人和人類再相像，也不可能被視為同類。

  這不僅僅是因為它們是人造的，更重要的是他們的身體結構不同，機器人可以有不同的身體，並且來回切換，還能以數據狀態存在，隻要沒有意外，它們的生命就是永恒的，所以人類和機器人是不同方式的存在。

  就像妙妙曾經說過的那樣，人不過是迷惑於美好的3D影像，之所以讓李天宇讀這本回憶錄，難道就是為了告訴他這一事實。

  應該不會吧……

  不過究竟是自己沒讀完其中內容，還是沒找對思路？

  “有什麽發現沒有？”文柏突然從後麵湊了上來。

  2231年9月17日，“鄭和號”宇宙飛船第6號艙，小學教室，今天的氣氛可不太好。

  休課期間，教室裏難得安靜得沒有吵鬧的聲音，小朋友們也沉浸在哀痛之中。

  飛船內持續二級警戒，雲端通訊全部被切斷，艙室之間不能聯絡，這讓習慣了網絡生活的船員們極不適應，可是特殊時期，誰也不會去抱怨。

  “子嬌怎麽樣了？”李天宇默默地搖搖頭，問了一下另一個艙室的事。

  全息教學演示廳。

  這裏臨時搭了個紀念堂，洪政委的大幅照片掛在這裏，周圍擺滿了鮮花，教室中央的3D全息投影還在不間斷循環播放著政委的生平，以及他曆年來工作和生活的照片，魏子嬌此時就在紀念堂裏接受老師和同學們的安撫，她哭得太厲害了，以至於李天宇不忍心看下去了。

  洪政委的音容笑貌還在眼前，人卻變成照片了，這樣的事實太難以讓人接受。

  偏偏是在自己告訴政委那件事之後，難道政委死和那件事有關？

  李天宇狠狠搖了幾下腦袋，試圖把這種幾乎不可能的想法從腦中甩掉，可是那想法就像粘在自己腦子裏一樣，揮之不去。

  “她還是那樣，眼睛都哭腫了。”

  “唉……”李天宇長歎一聲，這種事他完全幫不上忙，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這時，腕表的指示燈突然閃了兩下，那是有信息接入的提示。

  通信恢複了？

  李天宇嚇了一跳，連忙捂住腕表生怕被人發現什麽，隨即他才發現自己太緊張了，這裏是小學教室，有什麽人會警覺到觀察自己呢？

  他低下頭，看到腕表上的一行小字：隱私頻道。

  這突然接通的隱私頻道意味著什麽？

  輸入自己生物信息，進入隱私頻道，裏麵又顯出一行字來：你委托我的事情已經辦妥，侵入你隱私頻道的ID是ZHX015819，非實體，為虛擬ID。

  是宋澤宇那邊送來的消息，他可真能，斷網期間還能想辦法接通隱私頻道。

  不過……虛擬ID是幾個意思？

  李天宇一臉懵懵的樣子。

  “怎麽回事？”

  文柏見他在看信息，下意識地看自己的腕表，卻發現怎麽敲打都無法連接網絡。

  “噓……”李天宇遞過來一個眼神，製止了文柏繼續喧嘩，此時他的動作已經引來一些小朋友的注意了，尤其是角落裏還有一雙不友好的眼睛在看著他們這邊，那是劉夏。

  那天劉夏並沒有在1號大廳，而是被封鎖在一號艙，當天他爸爸在1號艙值班，據說就是發出警報的那名安保員，所以他是小學裏最早知道政委死訊的人，隻不過那天晚上大家返回後就被安排睡覺了，加上可能有人告訴過他要保密之類的話，這個消息直到第二天訃告發出後才被眾人知悉。

  政委已經出了那種事，現在怎麽小心都不為過，哪怕是在小學生麵前。

  李天宇盡量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壓低聲音說：“是宋澤宇那邊傳來的消息，他應該是掌握了侵入隱私頻道的辦法。”

  李天宇繼續往下看……

  虛擬ID與ID碼互為鏡像，就像孿生兄弟的關係，每一個ID下麵都有一個虛擬ID，根據這一規律，我查找到該虛擬ID掛靠的ID碼為ZH015819，姓名魏廣，中軸發動機工程員。

  李天宇的腦袋“嗡”的一下，仿佛有人在耳邊敲響了一記大銅鑼，震得他七錯八素，那天唯一發現他們行蹤的人就是子嬌的魏廣，這是巧合嗎？

  不論是直覺還是理論都在告訴他，不要相信巧合。

  如果宋澤宇知道一個小學生此時在想這樣的問題，一定很佩服他的冷靜程度，沒有幾個小學生可以做到這樣。

  李天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後在腕表上輕輕敲擊出一行字：你是怎麽連接通信的？

  本以為宋澤宇那邊會傳回來一大堆他看不懂的話，沒想到回複隻是簡單的幾個字：利用X係統。

  李天宇頓時明白，宋澤宇可以做到的事，那個神秘人也同樣做得到，X係統相當於一隻沒有大腦的海鞘，肢體還活著，隻要給它命令就能忠實地執行下去，可動了X係統妙妙不會管嗎？或者說這個時候妙妙遇到麻煩了？

  那種事李天宇想不明白，眼下能不能利用這個虛擬號碼的特點做點什麽？

  看樣子要順著這條線偵察下去了，可是要調查魏廣，就需要魏子嬌的配合，她的狀態行嗎？

  不管怎麽說，還是要先看看她，李天宇不由分說，拉上文柏再次奔向全息教學演示廳而去。

  教學廳的氣氛極為壓抑，正中央擺放著政委的遺像，周邊布滿了人造花，伴著輕輕的哀樂，屋內傳來一陣陣的抽泣聲。

  李天宇一進來就看到了爸爸，他的樣子很難過，看到兒子和同學過來，微微招了招手。

  李天宇湊過去，目光卻落在被老師和同學們包圍的魏子嬌身上，她哭得厲害，一雙明眸腫得通紅，簡直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

  “唉，子嬌真可憐，舅舅沒有了，親人還都不在身邊。”李宏意自言自語說。

  魏子嬌家都不是教育口的，沒有親戚在六號艙，媽媽倒是有閑，但是隻能在七號艙的家中待命，兩者一線之隔，卻不能相見，也不允許通訊。

  “你們當同學的多安慰安慰她吧。”這句話是李宏意對兒子說的。

  李天宇點點頭，但沒上前，也沒想好上前該說什麽，在魏子嬌這麽傷心的時候，讓她做那樣的事未免太殘忍了。

  “唉，政委也是的，正值壯年嘛，怎麽就猝死了呢？你媽當年就是這個症狀去的，可惜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