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棲息艙裏，脫下宇航服的我還在對自己這個小龍門陣沾沾自喜不已，卻聽見李澤浩發出“嘎嘎”的笑聲。

  “你幾個意思？”我皺起了眉頭。

  “我剛才那個問題給妙妙難住了。”李澤浩憋不住臉上的笑，捂起著嘴，再看淩燕和他的表情差不多。

  “到底是什麽好玩的事？”

  好奇心害死貓，當知道答案後我後悔問出這句話了。

  李澤浩還在故意賣關子，而我卻追問個沒完，在我的不停追問下，他不得不說出實話。

  “我問妙妙你這個計策如何，妙妙卻反問我說實話算不算一種傷害。”

  我有點懵。

  “傷害？傷害誰？”

  連高放都聽出來了，他難得不繃著臉，笑了：“誰出的主意傷害誰。”

  李澤浩接著說：“我就是想問一下咱們的成功率有多少。”

  “怎麽說？”我問。

  “你自己問吧。”李澤浩憋著笑，調到了妙妙的頻道。

  “妙妙，剛才你不是答應得好好的嗎？”我問。

  波段裏傳來妙妙可愛的聲音：“我保證完成任務，但沒辦法回答李哥哥的問題，他太刁鑽了。”

  “他不就是問你成功率嗎？你認為有問題？”我說。

  “如果隻是拍照沒問題。”

  “那問題在哪兒？”

  “還是眼見為實吧，請你打開3D全息投影。”

  我看了一眼舒政委，他微微點點頭，不反對我們的行為，於是我走到操作台，打開3D全息投影，指揮室中心位置顯示出開片畫麵和製作公司的LOGO，然後妙妙就把一個圖像接通了進來，正是那台全速行駛的全地形車。

  “這有什麽問題嗎？”

  “我想還是你自己觀察得出的結論比較容易接受，根據機器人第一定律，機器人在任何時候都不得傷害人類，但心靈創傷也算傷害，讓我好為難……”

  妙妙說這話時故意歎著氣，這讓憋著壞的李澤浩一陣壞笑。

  我白了他一眼看著這台運動中的全地形車問道：“怎麽？有什麽問題嗎？”

  “請注意它的行駛姿態。”

  我這才注意到，這台月球車和以往所有見過的不同，也不是簡單的孩子玩具，它有六個大輪子，每個輪子都高過車頂，這讓它可以獲得很好的行駛姿態，這輛車有很好的減震係統，在行駛過程中基本能保持平穩，但是月球的地表實在太複雜了，那些時不時都要碰到的坑和坎讓這台車子一直在顛簸中行走，終於我發現問題了，這輛車在登上一座山坡的時候，車身居然彎成了弧形，上坡是上卷，下坡時又反向彎成反弓形。

  “車身是軟的！”我這才驚訝地發現，這輛車和我預測的完全不同，也就是說，我們那個四米沉的坑根本困不住它，它可以像蟲子一樣彎曲身體依靠強大扭力爬上來。

  “你為什麽不早說？”

  我感到智商受到了愚弄。

  “機器人應該服從人的一切命令，但不得違反第一定律。”妙妙的話語裏帶著委屈。

  我的心仿佛一下子掉到穀底，而李澤浩則撿到了自地球以來最大的快樂。

  “看來隻有想辦法捉住那個家夥了。”舒政委低吟道。

  “這樣做可以嗎？”我們問。

  “如果它真的往那個坑裏闖，那就說明對方不懷好意，先把物證拿下，再讓地麵慢慢扯皮吧，抓住它總比被它撞個稀巴爛的好。”

  舒政委從一開始就支持我們的計劃，現在隻不過在計劃上多加了一條，我們找出了搜集樣本用的納米材料製成的網，這家夥又輕又細，把網布置在障礙後麵，那種遙控的月球車根本看不見，納米線擁有極強的韌性，一旦被這種網纏上就再也逃不掉了，但是那東西不會老實，隻要它有足夠的電量就能一直讓我們無法接近，到時候地麵就能慢慢扯皮。

  對於這個我們也有辦法。

  “把那台防太陽風暴的電磁脈衝炮請來……”舒政委都下令了，有好戲看了。

  龍門陣變成了請君入甕陣，隻等那頭蠻牛自投羅網了。

  “阿武隈”號月球巡洋艦，沿用了JA一貫以來的命名風格，此時它正由南向北威風凜凜地駛過月球表麵，此時它已由阿基米德坑橫跨整片雨海，徑直向虹灣駛來。

  虹灣是一個直徑達260km的巨型隕石坑壁，坑壁的東南部則淹沒在熔岩下。雨海隕擊盆地形成後，一個隕石撞擊這個地區，形成一個巨型隕石坑，後來熔岩在雨海湧出，淹沒了虹灣隕石坑的大部分區域，卻餘下一個壯麗的彎形坑壁。

  從虹灣向北要跨越侏羅山，地形十分複雜，至今沒有任何一輛月球車翻越，如果要進行正常的環月地表行最好繞過這一區域，可是“阿武隈”號就這樣橫衝直撞駛過來顯然是不懷好意的。

  地麵指揮中心第11次溝通未獲得回應，看來對方是要鐵了心先把照片拍下來，羞辱我們一番後再做解釋吧，這幾十年是沒有誤擊事件了，這是打算在月球製造一個誤闖事件？所以才故意不調衛星偵察？

  不知道那些人是怎麽想的，反正我們是大大方方的調衛星過來，把這輛號稱月球巡洋艦的月表全地形車看了個通透，美中不足的是衛星視頻的分辨率有限，要想看清技術細節，還得捕捉過來，詳細研究。

  “咱們中間誰機械工程學得好呀？”李澤浩發現了什麽。

  我們都搖著頭。

  淩燕自信滿滿地說道：“不用那麽緊張，捕捉到那家夥做一個3D全景掃描，所有的技術細節就一個不漏的記錄下來了。”

  我欣賞地說：“不錯，這樣一來我們的月球車技術也能大幅進步，至少不會比牛車還慢了。”

  月球車技術一直是我們的瓶頸之一，月壤顆粒質地較為微細，車子行駛在上麵很容易陷進去，摩擦力小導致抓地力不牢，行駛過程中會造成能源浪費，所以月球車很難快得起來，而JA的這台探月車居然能達到50km/h的時速，這本身就是件很不了起的事，如果能解開這道技術鎖，我們的月球計劃又能向前推進一大步。

  既然對方不請自來，咱們就勿要客氣啦。

  ……

  ……

  遠遠的，已經能望見月球車的車燈了，因為月球表麵無法傳遞聲音，看著那台卷起塵煙的全地形車，仿佛能聽見它隆隆的轟鳴聲。

  “來啦！”

  不知是不是有意鍛煉我們的應變能力，舒政委把指揮權全權交給我。

  我穿著宇航服站在障礙後麵的一處小坡上，手裏揮舞著兩支熒光棒，打著國際通用旗語。

  施工中，請繞行……

  這時，障礙物前的大燈也全部打開，雪亮的燈光把障礙的標識和紅旗映得通透，五公裏外都能看見，這台月球車沒理由看不到，可是它依然沒有減速的跡象。

  “妙妙，我和你打個賭。”指揮室中的李澤浩故作輕鬆。

  “人類真無聊。”

  “不可以違反人類的命令哦。”李澤浩這家夥抓住了機器人的短板，吐露著某種含有要挾意味的語句。

  “……”

  “你賭那輛車會不會掉坑裏？”

  “愚蠢的人類一定會一頭撞進去的。”

  “……”

  這次輪到李澤浩吃癟了，這家夥居然學會一語雙關了。

  頻道裏傳來淩燕吃吃的笑聲，而我已經看清那輛車的車標了，讓我想起了那個號稱陸地巡洋艦的著名車型。

  這家夥通體黝黑，從數據上已經知道它很大，但是親眼見到和數據裏給出的還是截然不同的感覺，這個大玩具一樣的東西做工很精致，車架上泛著金屬的光澤，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看見了紅旗，這家夥反而加快了速度，還真是猖狂呢。

  我的旗語改成警告模式，雖然我不認為這樣它就能安安靜靜停下來，那一刻，我覺得紅旗好像鬥牛士手中的紅布，這鮮豔的顏色令這頭蠻牛為之瘋狂。

  來吧寶貝，今天我就讓你這座月球巡洋艦折戟沉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