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著一口怒氣，池月掛著笑臉演完了這一場裝逼殺人的戲，效果居然還不錯，導演滿意，一次過。

  她看到導演比出的“OK”手勢，整個人癱在那裏如同虛脫。這比她當初參加《星空行者》負重800米還要來得疲憊。再看魏歌，已經恢複了他劇中人設，清冷高貴，風華絕代，一襲黑色大氅融入夜色，打馬過來，眸子銳氣逼人。

  呼！怪不著人家是專業的呢。

  要什麽樣的人設，就什麽人設！

  牛逼！

  池月觀摩魏歌表演。

  一邊看，一邊琢磨自己的角色，看得入戲，心跳加快。

  “池月姐。”鄭茜走過來，拿著她的手機，“有消息。”

  “好的。”池月是做事很專注的那種人，不論幹什麽都全身心投入，進入劇情就忘記了別的事兒。

  接過手機，看到喬東陽發來的好幾條消息，她從劇情裏被拉入現實，這才想起，今天還沒有和喬東陽說話。好幾條消息錯過，也沒有回複。

  她朝鄭茜笑了笑，走到沒人的地方撥他電話。

  接通，聽到喬東陽溫柔的聲音，池月攏了攏衣服，望著夜空，笑嘻嘻地問：“怎麽啦，想我啦？”

  “想。”喬東陽承認得十分幹脆，語氣帶笑，“可你個沒良心的女人，顯然不那麽想我。”

  “你不是忙嘛，喬總。”池月戲謔地說完，一臉溫暖的笑，“知道你事情多，我都不敢打擾。這不，你一召喚我，我一秒殺到。是不是很貼心啦？”

  “哼！我看你是被小鮮肉迷得魂都沒了，把我忘到了九霄雲外。”

  “不能這麽說，影響咱倆感情。我最多隻迷那麽一會兒，哪會迷得魂都沒了？”

  “池小姐，你皮又癢了？”

  “……喬先生，你這是在吃天外飛醋麽？”

  喬東陽一聲冷哼，“不算是天外飛醋吧。這是有事實依據的百年陳醋，酸掉牙！”

  “怎麽說？”池月抬抬眉梢，有不好的預感。

  “嗬！”喬東陽在笑，聽不出喜怒，“你說你好好的反串個男二，也能跟人傳出緋聞，這是鬧的哪樣呢？”

  “……”

  不會吧！

  池月覺得奇怪了。

  “是我和哪個女演員傳緋聞了？”

  “魏歌！”

  “……”

  池月忍不住笑起來。

  “沒搞錯吧，我是男的也，最多就調戲調戲女主，勾引勾引女配……和魏歌又沒有親熱戲。”

  “謔！網上那群人說什麽男男才是真愛，男女隻是為了傳宗接代。”

  “哈哈哈！這麽扯的嗎？搞笑，稍等，我得去看看。”

  “別看！隔應。”

  “……又不真的，你還不知道我？魏歌沒被我打死，算他命大。哪怕跟我發生什麽基情？”

  喬東陽沉默片刻，悶聲悶氣地問：“他為什麽抱你？”

  抱？池月用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什麽，“噗”一聲就笑噴了，“那是他為了配合我找感覺，故意惹我，讓我氣得想殺他呢！我看到他就瞪眼，毫無感情可言好不？”

  “你曾經看到我也瞪眼。打是親，瞪是愛。”

  “……”

  喬東陽不高興地哼了聲。

  “你給我趕緊拍完回來，以後都沒拍了。”

  “可是我的合約……”

  “認賠。我會和鄭西元談。”

  “喂……”

  “就這麽決定了。”

  那得賠多少違約金？財大氣粗也不是這麽花的吧。

  池月聽著某人在那頭不愉地哼聲，覺得當初認識的那個喬東陽這一刻又回來了。任性、自我，隻管自己高不高興，哪怕別人愉不愉快？

  她忍不住笑，“咱用不著花那個冤枉錢是不是？再說了，人這一輩子多些經曆沒什麽壞事。每一件都是曆練，證明我來過這個世界，而且，沒有白來。我在劇組，也學到很多東西。”

  “舍不得魏歌？”

  “喂，喬東陽，講道理——”

  “月亮塢項目要重新啟動了，你不回來怎麽搞？嗯，我的池助理。”

  “……”

  項目重新啟動？

  熱血突然衝入大腦，池月仿佛聽到血管裏的血液在極速的奔騰，像野馬掠過曠野，帶出陣陣的風，心髒怦怦跳動，按捺不住的激動——

  曾經她以為這個過程會相當漫長，甚至這輩子都再也等不到了。

  不曾想，喬東陽會這麽快奪回主動權，而且，第一件事就是重啟月亮塢……

  “怎麽的，池小姐覺得一個助理的身份委屈你了是不是？”喬東陽久未聽她回答，又酸酸地問了一句。

  池月哼笑，“不敢，喬先生抬愛我高興都來不及呢。”

  “這樣吧。”喬東陽淡淡說，“給你換個新鮮的身份？”

  “新鮮的？嗯？”池月小聲笑問：“說說看。”

  “喬夫人，喬太太。嗯，怎麽樣？”

  池月心髒驟然一沉。

  眼前是拍攝現場的古代人物、道具，畫麵唯美不真切……

  耳朵裏是喬東陽帶著笑的淺淺呼吸，隨山風吹過，好像從天際傳來。

  “池月？池小月？說話！”某人不耐煩了。

  “我——”池月遲疑一下，“你是在求婚嗎？喬先生。”

  “這麽理解也可以。”喬東陽說完，聽她不滿地哼哼，笑了笑，“不過這樣求婚太沒有誠意了。顯得敷衍，不符合池小姐的女王人設。等臣準備準備，咱們浪漫一點，畢竟是終身大事，一輩子就一次……”

  池月下意識想笑。

  又覺得這麽笑，不太矜持。

  她眼風飛向夜空，輕聲問：“我還沒說同意呢。你準備啥啊！”

  “你會不同意嗎？不可能。”喬東陽傲嬌勁兒回來了，“像我這麽好的丈夫人選，池小姐，你借十個百個燈籠都找不著！”

  “嗤！看把你得意的——”

  她剛說到這裏，就看到魏歌走過來。

  “池月！幹嘛呢？趕緊的，到你了。”

  這家夥不識時務，鄭茜都沒來通知，他主動走過來，並且把他不加掩飾地不滿傳到喬東陽的耳朵裏，“快啊，拍完了去吃宵夜，就等你了。”

  池月哦一聲，朝他擺擺手，對喬東陽說：“我去幹活。咱們回頭聊。”

  “這麽晚還工作？還是不要做了。”

  “別啊！咱們做事情不能半途而廢是不是？”

  喬東陽哼了聲。

  “行！等你回來，月亮塢就開工。”

  呃！

  池月：“我會努力的，少NG，加快進度，早日殺青。等著我！”

  “哼！”喬東陽咬牙切盼，“受傷了，需要哄。”

  “muma~”

  ~~

  喬東陽說得輕描淡寫，可是網上關於池月和魏歌的傳聞還真不少。

  有正麵的，也有負麵的。

  讓人哭笑不得的是，好好的男女主CP不站，現在的女孩子都喜歡反其道行之，站男主趙樽和男二東方青玄的CP，說他倆很搭戲，站在一起就像天生一對，他倆的形象可以代入N本曾經看過的耽美小說……

  池月：“也是日了狗了。”

  晚上回到賓館，她翻到緋聞的第一時間就給王雪芽發消息。

  這個點兒了，她純粹為了發泄，沒想過王雪芽會回複。

  然而，

  王小姐就像守著手機的。

  秒回。

  “狗狗那麽可愛！月光光，你幹嘛要糟蹋它們？”

  池月：“……沒睡？”

  王雪芽：“等你呢，就想看看你個重色輕友的小妖精什麽時候會來臨幸我！”

  噗！池月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小姐，你最近很騷氣啊！是不是得了什麽神仙點化？”

  “什麽什麽點化？”

  “實驗室有視仙小哥哥追求你嗎？”

  “嘿！你咋知道？”

  “看你這夜不能寐的樣子就知道了。傻姑娘，這回眼睛放亮一點。別人家稍稍對你好一點，你就傻乎乎地淪陷了……咱不缺愛。看好人品！”

  “知道啦，池阿姨。你是唐僧嗎？讓我煩的事，不是這個。”

  “那是什麽？”

  “算了，跟你說也說不清楚。你啥時候拍完啊？”

  “不知道……”

  “等你回來再說吧。”

  “為情所困？”

  “拜拜，我要睡了。”

  “喂？”

  王雪芽發了個再見的表情，池月看看時間，不再多說，“行吧，早點休息。不管遇上什麽事，記住，你背後還有我……這幾十斤肉撐著的。”

  “噗！晚安。”

  洗個澡出來，池月看著床頭的手機。

  她坐下來找摩挲著它，考慮著，要不要再和喬東陽解釋一下。

  流言蜚語多了，難免男人不會胡思亂想。

  尤其他們現在沒在一起，而魏歌卻是和她住在同一個酒店。

  現代社會，男男女女要發生點什麽太容易了，她不確定喬東陽的心思。

  池月坐下來，發消息給他，“睡了嗎？”

  沒有回答。

  看來睡著了。

  能睡，證明沒問題。

  池月想了想，丟開手機，吹頭發，睡覺。

  ……

  半夜十二點，喬東陽驅車去醫院。

  離開家的時候，他隨便套了個外套，手機忘記帶了，走遠才發現，懶得回去。

  醫院裏，喬正崇、喬正江兄弟都在，還有幾個喬家晚輩，坐立不安地走來走去。

  看到喬東陽，喬正崇騰地站起來，語氣滿是責怪，“你總算知道來了？”

  喬東陽抿著嘴角，目光裏露出幾分散漫，“情況很嚴重？”

  他的表情太過淡定，與現場的緊張感格格不入，任誰都能看得出來他並不真正關心喬老太太。

  這讓喬正崇十分寒心。

  他指了指喬東陽，想說什麽，喉嚨發癢，又急促地咳嗽起來。

  在場的每個人臉上都露出不理解。

  喬東陽無所謂的笑笑，“誰能告訴我，現在怎麽回事？”

  “東子哥，奶奶突然昏倒過去……現在還沒有醒。醫生說，這次她老人家怕是，怕是撐不過去……”喬昕的聲音帶著哭腔，傷心的表情溢於言表。

  老太太八十多歲高齡了，平常身子骨看著硬朗，但這個歲數的人，進醫院報道已是家常便飯，這幾年下來，林林總總的算一下，病危通知書都下了好幾次。

  離開是早晚的事，喬家人包括老太太自己都有心理準備。

  但這一次的病情起因，卻是喬氏的風波。

  那天從法庭出來，她就被喬正江送入了醫院。

  治療了這麽久，一直沒什麽起色。前兩天，她突然有了好轉，能吃下點東西，精神頭看著也不錯。昨天晚上，她突然心血來潮，要見喬瑞安和喬正元的代理律師，詢問案子的情況。

  律師來了，在她的追問下，隻能據實相告。一聽說喬瑞安很大可能會維持原判，而喬正元也可能因為包庇罪、毀滅證據罪等坐牢，當即就昏了過去。

  喬昕說完，大家都沉默。

  沒有人說話。

  喬昕年紀小，受不了這麽壓抑的氣氛，看父母伯伯和哥哥都不說話，捂著臉就嗚嗚哭了起來。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為什麽要這樣。我們不是一家人嗎？我們家又不是吃不上飯，為什麽要爭個你死我活。爺爺不留遺產給我，我從來沒有怪過他，我也不覺得委屈，我現在擁有的已經很多了，我比我的同學都富有，我過得很好。

  原本我們大家都一樣，都過得很好，誰有錢，不都一樣嗎？大伯，二伯，東子哥，會讓我們吃不上飯嗎？不會……可是你們大人，為什麽總是不知足，擁有了這麽多，還想擁有更多……貪婪，你們就是貪婪嗚嗚……”

  嬌養長大的小姑娘，不知世間疾苦。

  她是真的不懂。

  三嬸娘輕輕撫著她的肩膀，捏了捏。

  “喬昕！”

  她在提醒女兒，不要胡說。

  喬家的事已經夠複雜了，哪是一個小姑娘能明白的？

  “我要說，你們都不敢說的話，我就要說。”喬昕抬起淚眼，突然望向喬東陽，“東子哥，他們說，你會把我爸爸，我哥哥全都趕出公司，不給我們一分錢，你說，你會這樣嗎？你不會的，是不是？”

  走廊很冷，

  夜晚燈光很暗。

  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帶著淚，純粹、簡單。

  喬東陽看著她，一字一頓，“我會。”

  喬昕一怔，像是受不了這個打擊，“為什麽？你騙人！東子哥，你不是他們說的那種人！”

  喬東陽：“從公司利益考慮，是我的責任。他們不適合做公司管理，那麽，我隻能請他們走人。”

  家庭企業從內部腐敗的根本問題，就是任人唯親。

  可是，喬東陽的話，在這個時候說來，比冬日的空氣更為冷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