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珊扶著他回他們的“別墅”去了。喬東陽看著他們的背影，扶了扶額頭，一個人消化消化了一會，把俞榮叫了過來。

  月亮塢項目自從立項，一批一批專家請過來，勘測了一次又一次，設計規則做了好幾個版本，一直差強人意。不是不好，而是不夠好。

  喬東陽始終覺得缺少一點什麽。不滿意。

  “你覺得老喬怎麽樣？”他問俞榮。

  俞榮看了看他，猜測老板的心思，“老爺子挺專業的，組裏的幾個工程師，都說他很有想法，很佩服。”

  這樣啊……？

  看來不是繡花枕頭。

  喬東陽說：“如果老喬真的有新鮮的東西，又請了兩個院士過來，那……就讓他試試吧。”

  俞榮點頭，“好。”

  喬東陽托著下巴，想了想，“還有一個……”

  “什麽？”俞榮問。

  喬東陽說：“不用給他支薪水了。畢竟是人家的興趣愛好。”

  “……”

  當天晚上，池月剛睡下，就收到喬東陽要“召見”的微信。

  “要不要過來？我到你家門口接你。”

  池月抿了抿嘴，想到他說這話的神情，耳根莫名有一點熱，“不來。我已經睡下了。”

  “我待遇提高了，不住帳篷了，你就不過來看看？”

  項目組不僅為喬正崇搭建了單獨的工棚，也給喬東陽搭了一個獨立的辦公區帶住宿。而且月亮塢項目的一切都是特批，自來水也用不了幾天就要引入月亮塢裏，條件確實在慢慢變好。

  可是池月覺得這貨叫他過去，根本就不是這個目的。

  “明天上班再看。半夜三更的，我一個女孩子不安全……”

  “池小姐，你警惕性很高啊。”

  “誰讓喬先生這麽狼呢？”

  “這是誇我能力強嗎？”

  “我呸！”

  喬東陽發了個委屈的表情，池月在這邊捂著臉偷笑，想象他躺在床上跟自己聊天的樣子，抿了抿嘴，慢慢打字：“不早了，睡吧，明天還有事情。”

  “等下，討論個事。”喬東陽飛快打字，“我覺得我老頭兒瘋了。”

  “……什麽情況？”

  喬東陽：“打字說不清楚，你過來我們說。”

  嗬！雕蟲小技。池月挑挑眉梢，一個語音撥過去。

  喬東陽不接，直接掛斷，在池月發懵時，他發過來視頻請求。

  池月：“……”

  遲疑三秒，她接起來。

  池月很少跟人視頻，在印象中，除了王雪芽，隻有喬東陽，而且次數都不多。

  大概是個性使然，她不太習慣與人通過攝像頭聊天的感覺，太近了，會顯得親密，笑不到三秒，她臉上就會出現尷尬的表情。

  可是今天，視頻接通，喬東陽帥氣的臉出現在鏡頭裏，她的心，怦地一動，就忘記尷尬了。

  這家夥……怎麽上鏡這麽好看的？

  認識都這麽久了，仍然會發癡。

  “喂？池小姐，你在想什麽？”

  池月清清嗓子，“你說吧。”

  “先看看我的房間。”喬東陽切換鏡頭，掃一圈，讓她看，“怎麽樣？睡這裏，不會再委屈你了吧？”

  “去你的。誰要跟你睡。”

  “你不跟我睡沒關係，我跟你睡就行了。”

  池月沒戴耳麥，夜深人靜，怕老媽耳力太好聽見他的話，壓著聲音咬牙切齒地說他，“能不能說重點。”

  “重點是我家老頭兒，真的瘋了。”

  “……”

  喬東陽看她抿著嘴，紅嘟嘟的，生著氣也十分可愛，不由又笑了起來，“他主動要求規則月亮塢項目……我怎麽覺得，這老頭子不懷好意呢？是不是有什麽陰謀啊？”

  “……”

  聽他說完原委，池月也有點吃驚。

  不過，她比喬東陽看得開，“會不會是你想多了呢？他也許不是為了阻止你或者破壞項目，而是真心想做這個事？”

  “嗬嗬！你是不知道他這個人，不會輕易服軟的……”

  “人是會變的。他年紀大了。”池月說著，又笑了一聲：“我覺得侯助理真是個人才。上能說動皇帝，下能忽悠百姓，以前我覺得他是個渾水摸魚的家夥，現在才發現，這個人是扮豬吃老虎的高人啦……”

  “那是當然。”喬東陽並不意外她的看法，“我爺爺親自選出來幫我的人，會是個庸才嗎？”

  “那你為什麽經常罵他？”

  “……有些人，就欠罵啊。猴子這家夥，不罵就得上天，你知道嗎？”

  “咳咳咳！”池月被他說得悶笑不止，想想又有些感慨，“其實，我才是該感謝他的。”

  “嗯？怎麽說？”

  “池雁最近變化很大。開朗了，愛說愛笑……也沒有發過病。侯助理功勞很大。”

  喬東陽看著她沉下來的小臉，默了一下，“有道理，明天給他加個雞腿。”

  “……小氣。”

  ~

  喬正崇請來的兩位院士，第二天中午就到了，老哥們見麵，唏噓一陣過去的幾十年時光，說到月亮塢項目，兩位老院士都豎起大拇指，誇喬東陽了不起，誇喬正崇會培養兒子。

  月亮塢項目，早已驚動上麵，在來之前，他們其實就已經了解過情況了，在私底下，也有過討論。收到喬正崇的邀請，親自到了月亮塢實地考察，與紙上談兵到底不同，在兩個小時的初步勘察後，他們的興趣比來時更濃。

  三個年青時的夥伴，把自己關入房間裏討論項目。

  池月陪董珊坐在外麵，大眼瞪小眼。

  然後，相視一笑。

  看到喬正崇的變化，池月發現喬東陽昨晚的形容一點都不誇張。

  “阿姨，叔叔這是……怎麽突然就變心思了？”

  董珊嘴角含笑，看得出來，她是打心眼裏開心，而且她看喬正崇的目光，飽含愛意，不像以前那樣空洞又悲涼，整個人都顯得神采奕奕。

  “你叔叔，以前也不是那麽固執的人。”

  池月目光跳躍一下，看了看她今天樸素的打扮，笑說：“肯定是阿姨的功勞。他是不是聽了您的勸說……”

  “我？”董珊搖搖頭，失笑，“我要能說動他，也不會……”

  說到這裏，她苦笑一下，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換了個話頭，“所以我說月亮塢是個風水寶地呢。看老喬這樣子，我也很開心。”

  池月默了默，“可是，這裏生活很苦。”

  “人世間，哪裏不苦？相比心苦，身苦好受得多。”董珊笑著說完，意味深長地看著她，說：“昨晚老喬還和我討論，準備把喬氏集團的擔子卸下來，交給東子。他年紀不小了，該休息了。這月亮塢不錯，像個養老地，他說在這裏，可能會多活幾年……”

  池月：“……”

  這是被神仙點化了嗎？

  突然就轉了性子。

  “老喬性子僻，以前對孩子的控製欲太強了。總擔心孩子做不好事，什麽都想插手，什麽都想幹涉，習慣用自己的老觀念去看待新事物……而東子這孩子，又專門和他爹作對，父子兩個關係一直不好……”董珊歎息，“但老喬是愛孩子的。”

  池月點點頭，不方便插言。

  董珊又看她一眼，笑說：“你看現在多好？人一旦想開了，放手了，什麽就都過去了。我們老了，把自己的日子過好，皆大歡喜。”

  皆大歡喜？

  恐怕喬東陽知道，該哭了。

  從池月對他的了解來看，他做機器人和星空計劃，全是因為喜愛。他對喬家子孫趨之若鶩的喬家資產反而興趣不大，喬正崇以為他想要接自己的班，卻不知喬東陽根本就是嫌棄那個擔子太重。

  他想退休？

  恐怕父子倆還得扯一場。

  ……

  當天下午，鄭西元從航天城風塵仆仆的趕了過來。

  他要帶走池月。

  離《星空行者》總決賽還有八天，選手要開始集中訓練。既然池月要參賽，肯定就得歸隊訓練。

  喬東陽舍不得，想跟著她一起去，但是項目初期已經開始，這邊喬正崇又請來兩個院士，項目組正在組織專家團討論，這個時候，他走不開。

  “你先去，我爭取在你比賽前趕過來。”

  池月了解這邊的情況，點點頭，“你先把這邊的事做好。不用擔心我。”

  “注意安全。”喬東陽輕輕擁住她。

  “我有分寸的。”池月微微一笑，渾不在意，“放心吧。”

  喬東陽低頭吻她額頭，親自把她送上鄭西元的汽車。

  “我把人交給你了，少一根汗毛，我就盤死你！”

  鄭西元把頭伸出車窗，“……可是我並不知道她有多少根汗毛啊。”

  “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