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歎息聲裏，池月看到湯萍被兩個工作人員扶下去，慢慢扶住隱隱發冷的膝蓋，摩挲了片刻，低聲說：“王叔，我去看看她……”

  “看什麽？”

  這聲詢問來自背後。

  池月轉頭，看到喬東陽朝她走了過來。

  頎長的身子從人群中走過，非常吸人眼球，聲音落下去，四周就安靜下來，沒有人講話。

  前後左右的人，都看著他，也看著她。

  有好幾個人，偷偷拿起手機，想要偷拍他……可是被喬東陽厲目一掃，又把手縮了回去，不敢造次。

  池月狐疑：“你怎麽來了？”

  “找你。”

  “……”

  這回答真絕。

  答了，不如不答，是喬東陽的風格。

  池月哭笑不得，看他一眼，詢問王父後，跟著他離場。

  比賽結束了，但是場內的錄播還在進行，明星們還要帶著各自的選手談感受，要與現場觀眾互動……

  池月走過觀眾席，一路跟著喬東陽到了辦公室，關上門，她才打破沉默，“找我為什麽不打個電話？專門跑過來，不閑累的麽？”

  喬東陽抬抬眉：“找女朋友，怎麽會累？”

  噗！池月笑著睨他一眼，“你也不怕人家說閑話。很多人在偷拍的。”

  “就是讓他們拍。”喬東陽哼聲，“我就要讓他們知道，隻要我高興，還真敢為你一個人搞比賽。”

  “……”

  池月不知道網上罵仗的梗，聽得一頭霧水。

  “土豪哥，求罩！”

  “這輩子，就罩你一人！”他說罩就罩，大巴掌從頭蓋下，扣住池月的腦袋，狠狠一揉，“對了，有一個好消息，想不想知道？”

  池月很久沒聽過好消息了，頓時亮了眼。

  “是不是權隊他們查到人了？”

  喬東陽的臉，瞬間垮下來，“隻有他能給你帶來好消息唄？”

  呃！這醋吃得太牽強了啊。

  池月好笑，瞥他一眼，“那你說。”

  “……現在不高興說了。”他手指按在她的唇上，突然低頭偷了個香，神秘一笑，“除非，你今天晚上給我些好處——”

  “？？？”

  故意吊胃口？

  池月覺得自己的麵部表情，一定猙獰無比。

  “喬東陽，你說不說？”

  “不說。”

  “我掐死你信不信？”

  “掐死也不說。不過，親死可以考慮……”

  “啊！”池月撲上去，毒蛇似的纏住他脖子，惡狠狠的咬上去，喬東陽臉色一沉，眼睛微微眯起，眼睜睜看著自己被狼啃，嘶一聲，準備往後退兩步——

  不料，某個女人陰險得很。

  腳上一拌，他站立不穩，就在後退時倒在了沙發上。

  池月反應很快，順勢騎上他的腰，惡狠狠地掐他的脖子，“說！”

  “……咳咳！”喬東陽故意猛咳兩聲，朝她翻個白眼，“……謀殺親夫。我……死也不說！”

  頭一歪，他翻著白眼“沒了聲息”。

  於是，他成功躲過了讓池月“親死”的機會。

  ……

  下午的比賽不出所料，排名基本沒有變化。

  獲得第四名的是一個叫賴丹晴的女生。之前，她的排名是第五。

  比賽結果沒有意外，也就沒有驚喜和反轉，對於觀眾來說，也少了激情、娛樂性和期待感。

  不過，星空節目組為觀眾另外準備了甜點。

  ——八強頒獎晚會。

  晚會節目是早就籌備好的。明星、選手、觀眾，齊聚一堂，溫暖互動，算是一個階段的正式結束。也是緊張的比賽後，最後一個放鬆的娛樂環節。

  能進入八強的人，大多對結果都是滿意的。

  隻有止步四強的湯萍，以二號種子的身份，最終排名第七，意難平。

  池月在下午賽後又去了一趟宿舍。

  宿舍裏依舊隻有湯萍一個人。

  她默默地低著頭，在收拾東西，形單影隻。

  這個畫麵，自帶傷感。昨晚還在這裏替王雪芽收拾行李的池月，向來淚點高，這一刻卻差一點忍不住。

  “湯萍。”

  湯萍聞聲回頭，勉強地一笑，“你怎麽來了？”

  “來看看你。”

  “我淘汰了。”湯萍皺著眉頭說完，又微微一笑，“你都看到了吧？我堅持了幾個月，結果倒在了負重800米的賽道上。是不是挺出息的，最後50米，都沒有堅持下來。”

  “當然不是。你這麽棒。”池月說的是真心話，

  不是誰都能做二號種子的。

  湯萍是一個能人，畢業於國內知名航天學校，並留校任教，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池月有點替她惋惜，頓了頓，又問：“你今天的狀態，有點差。是昨天晚上沒有睡好嗎？”

  “我睡得挺好的。”湯萍眉心皺起，“一覺睡到天亮，夢都沒做一個……大概就是睡得太沉，今天起來，頭有點重。上午的前幾輪比賽，就有點勉強，我一直撐著，堅持著，可能用力過猛，到負重800米的時候，實在堅持不去了。”

  池月抿抿唇，看著她不說話。

  “算了。輸贏也是正常。今天不輸，下一次也會輸的。”她笑了笑，“誰都不是林盼的對手。”

  誰都不是林盼的對手！

  誰都不是林盼的對手！

  在《星空行者》節目組，池月聽過無數次這句話。

  這好像成了一種魔咒，以及最正確的安慰話。

  “不能這麽說……”池月說了半句，突然壓住太陽穴，話鋒轉開，“對了，我今天也覺得頭重呢。說痛又不太重，就是有點發暈，整個人悶悶的……”

  湯萍嗯聲：“醫生說，可能是宿舍不通風，缺氧造成的。”

  宿舍不通風？

  池月看了看宿舍的環境，半信半疑。

  “我們以前也這樣的，怎麽沒缺氧？”

  “……可能是這幾天我一個人睡覺，都沒開窗戶的原因吧。”湯萍歉意地看她，“對不起，讓你跟著不舒服。”

  “我沒關係。就是覺得咱們宿舍全軍覆沒，有點悲壯。”

  湯萍一聽，笑了起來，“是有點悲壯，本來大家都挺強的，沒想到，一個人都沒走到四強。哎都怪我今天沒發揮好，最後的苗子也折了。”

  “這怎麽能怪你？隻能說，我們更不爭氣……”

  “我們都盡力了。”湯萍突然放下手上的東西，走過來，朝池月張開雙臂，“來抱一個吧。池月。”

  嗯？池月慢慢與她擁抱，輕拍她後背，“怎麽了？突然這麽傷感？”

  “明天我就回老家了。往後，可能咱們也碰不上。挺舍不得你……你們的。”湯萍笑了笑，眼睛裏漸漸浮上了淚霧，“做了一場航天夢，該醒了。”

  明天之後，她不再是星空選手。

  可是……

  幾個月的訓練、比賽，她已經習慣了這殘酷又夢幻的一切。

  擁有過航天的美夢，突然失去，要回歸現實生活，變成一個普通人……難免會失落。

  池月理解，因為她也曾有過。

  “沒關係的。我們這麽優秀的人，不管在哪裏，都能發光發熱。”

  “嗯。”湯萍慢慢鬆開她，歎口氣，“就這樣吧，池月，祝你好運。”

  “你也是，好運！”

  池月說完，又笑一下。

  “今天晚上不用我陪睡了嗎？”

  “不用了。”湯萍笑：“結束了。還怕什麽？”

  ……

  池月對頒獎晚會沒有什麽興趣，但王父拜托她去為王雪芽領獎，池月又覺得義不容辭。而且，既然說服了自己，今晚之後，要了去遺憾，徹底放開……那就該去挑戰一下。做為失敗者的她，究竟能不能從容地走上領獎台，麵對人們的眼光，接下王雪芽的八強獎杯？

  晚會七點半開始。

  所有人都準備了禮服，池月沒有。

  她來得匆忙，沒機會準備這樣的東西。於是，她索性從王雪芽的行李箱裏拿了她的。

  王雪芽是準備了禮服的，不管能不能出線四強，這一台晚會，她原本都是會去參加的。

  隻可惜……

  池月捧著漂亮的禮服，心髒酸脹。

  “小烏鴉，我幫你去！”

  ~

  池月比王雪芽高兩厘米，胸圍大一號，但王雪芽的禮服，她湊合著還是能夠套上身——

  換上衣服，照了照鏡子，她很滿意今天的造型。可是，走出去一問喬東陽，馬上遭到了他的激烈反對。

  “不行。不好看。”

  池月低頭看看自己，“哪裏不好看了？”

  “……這不是你的尺碼吧？”喬東陽眼一斜，“你明顯比人家胖。”

  靠！

  會不會說話？

  “那不是胖，那是胸大。”她爭辯。

  “我說的就是這個……這個胸。”喬東陽指了指她，又不好意思地收回手，輕咳著擦擦鼻子，目光閃爍，“你看看你這……哪是去領獎的啊，根本就是去勾引人的。”

  “……”

  池月明白了。

  根本就不是衣服不好看，是他嫌棄衣服修身，太顯身材。

  “哼！你不懂欣賞！”

  她嗤一聲，妖嬈地從他身側走過去，手指還輕輕撩一下他的胸口，“就這件了，姐很喜歡呢。”

  喬東陽：“……”

  快流鼻血了。

  ~

  晚上人真齊。

  池月和喬東陽在一起，選了個靠近舞台的位置，一轉頭，就看到了權少騰和丁一凡。

  他們離她位置不遠，看到她和喬東陽出現，權少騰還“友好”地翹起勾魂的桃花唇。

  “好！”

  池月朝他點點頭，內心奇怪。

  這兩個“失蹤”了整整一天的人，怎麽突然出現了？

  神出鬼沒。

  權少騰不時投來關注的目光，被喬東陽看到，冷冷地瞪了回去。池月坐在中間，感受到兩個男人眼底的光芒，心裏某個昏暗的角落，突然被照亮……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