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來的人有點多。

  除了喬東陽的小媽董珊，還有喬家大伯母，三嬸子，以及兩三個池月完全沒有印象的女性親戚。當然，其中最重量級的人物，是三個媳婦一起攙扶著走進家門的喬家老太太。拄著拐杖，滿頭銀發，但精神矍鑠。

  喬正崇沒有來。

  全是七大姑八大姨，這種是最難打發的。

  池月當時正係著圍裙從廚房裏走出來，看到這陣仗，怔了一下。

  “喬總。你家來客人了。”她喊了喬東陽一聲，然後轉身，準備去把喬東陽“請”出來。

  這麽大的陣勢，她應付不了，也不想應付。

  可是喬家人明顯見不得她的疏遠。

  “站住！”

  大伯母的聲音，沾上點尖尖的尾音，聽聲音就像個尖酸刻薄的主兒。這種人一般無理都要攪三分，更何況認為自己有理呢？

  她望著池月，一臉盛氣淩人。

  “你這姑娘，有沒有禮貌的？”

  池月也是個性子古怪的人，人家不給她好臉，她也不會有多尊重。

  她腳步加快，隻當沒有聽見。

  大伯母見狀，直接衝了過來，一把拉住她。

  “你這小姑娘，你怎麽回事啊你，沒聽見我在叫你——”

  話未說完，她突然怔住。

  池月眼睛睨過來，冷冷看著她拉在胳膊上的手。

  “鬆開！”

  就兩個字，涼得她打個寒噤，迅速鬆了手，但嘴上不肯饒人。

  “叫你聽不見？”

  池月：“聽不見。”

  “這是怎麽了？”這個時候，喬東陽從廚房裏鑽出來，擦了擦手上的水，看見這畫麵，唇角一揚，陰陽怪氣的笑。

  “喲！這是怎麽的？跑到我家裏來撒野了？”

  在長輩眼裏，撒野這個詞是讓人難堪的，更不是晚輩可以對長輩使用的。

  一群人變了臉色，不可思議地看著喬東陽。

  隻可惜，他渾然未覺失言。喬東陽在國外長大，看重個人隱私，領地意識極強，他非常討厭道德綁架和侵犯隱私的行為。

  “李嫂。”他看向手足無措的保姆，語氣沉下，“以後再有這種情況發生，你就自己卷鋪蓋卷兒走人吧。”

  李嫂嚇了一跳，望著這一群硬生生擠進來的喬家親戚，頭皮發麻，不敢發駁。

  “是，喬先生。”

  一幹親戚麵麵相覷，難堪到了極點。

  董珊看了看大家，想圓個場，尷尬地招呼老太太就座，又給了大家一個台階。

  “媽，有事坐著說吧，大家都別站著——”

  “你閉嘴！”老太太冷眼瞪著她，終於找到了攻擊的目標，“你看看你教出來的好兒子！都這麽大了，不懂什麽是家教的嗎？說出去都丟喬家的人。”

  老奶奶往沙發上一坐，氣場強大。

  董珊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大伯母慣會看臉色，她害怕這個婆婆，往常也都捧著，但是對於董珊這個妯娌，她是踩習慣的。不高不興地哼唧兩聲，走過去坐到老太太的身邊，她就開始酸董珊。

  “又不是正經親媽，哪裏教得了孩子？再說了，你指望一個自己都沒家教的女人，教養得了好孩子？媽，你對他二嬸，還是期望太大了。”

  董珊麵色一變，臉上火辣辣的……

  她手指攥了攥，低下頭，默默轉身去給老太太倒水，背影有些孤單。

  池月看著這場鬧劇，突然有點心疼董珊。

  發現她光鮮體麵的身份，隻是表現在外人麵前，這喬家人，可真的沒有一個人尊重她。

  喬東陽看了董珊一眼，“你幹什麽？”

  董珊剛好端著水壺過來，聞言手一抖，她也有點怕喬東陽，說話聲音都變小了。

  “我給你奶奶倒水……”

  喬東陽目光一暗，從她手上奪過水壺，“人家又不是來喝水的，倒什麽倒？你坐著去。”

  董珊身子僵了一下，沒吱聲，也沒有再堅持。

  雖然喬東陽對她依舊冷漠，但是字裏行間——她還是他的家人，“人家”僅僅隻是“人家”，這中間還是有區別的。

  喬東陽把水壺往桌子上一放，高高站著看這一群鬧吼吼的親戚。

  “行了。有事說事。”

  老太太被捧慣的，哪受得了這質問，她拐杖一拄，連聲音都在發抖似的，“混賬，你在跟誰說話呢？我是你奶奶！是誰把你教得這麽沒禮貌的？”

  喬東陽懶洋洋的剜她一眼，重複：“有事說事。無事……退朝吧。”

  “……”

  老太太一口氣差點沒提起來。

  氣得怔了好一會，她長長一歎，“好好好，喬東陽你好得很。我現在是管不了你了。隻是可憐你爺爺，不知道被什麽東西迷了心竅，居然想把喬氏托付到你這種不成器的東西身上……作孽喲！”

  喬東陽抬抬眉，“那你把我爺爺從墳裏扒出來，修改遺囑唄。”

  “你——”

  老太太睜大眼睛，幾乎不敢相信。

  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一般人是真不敢說出來的。

  老太太指著他的臉，看著他臉上漫不經心的笑，咬牙切齒。

  “你這個怪物，冷血怪物！我們喬家怎麽生出了你這樣的孽子！”

  “哦。”喬東陽麵無表情，“奶奶教訓完了嗎？”

  “你什麽意思？”

  “沒說完繼續，說完請回，沒準備你們的晚飯。”

  老太太看著他不說話，嘴皮直顫抖，顯然是被氣得不輕。

  大伯母三嬸娘七大姑八大姨趕緊過來替他順氣，安慰，那樣子看得池月都嚇住了，生怕喬東陽把老太太氣出個好歹來。畢竟她年歲大了，不像喬正崇那麽耐氣——

  池月瞄喬東陽一眼。

  飽含深意，

  然而，喬東陽隻當未見，懶洋洋地指了指廚房，“我鍋裏煮的菜快糊了。你要是都說完了，趕緊回去吧。幾十歲的人了，少給自己找不自在，喜歡哪個孫兒，就上哪個孫兒那待著去……不要聽風就是雨，被人家做槍使，跑我這裏來，氣出一身毛病，多不劃算！”

  他這話，大伯母不愛聽了。

  “我說東子，你什麽意思？你奶奶給誰做槍使了？”

  喬東陽都懶得理她，“誰遞的槍，誰心裏有數。”

  大伯母怔了怔，隨即就拉下了臉，“你還有臉指責別人？東子，你奶奶好好一個八十大壽被你搞成鬧劇，還被人家拍了視頻傳揚出去，搞得全世界都知道了，你就沒點悔意？你知道人家是怎麽戳咱們喬家脊梁骨的嗎？”

  末了，她看一眼老太太，加重了語氣，“你奶奶一共能做幾個大壽啊，你這麽作踐她，你怎麽這麽不孝呢你？”

  她原意是老太太做個大壽不容易，想深入刻畫喬東陽的不孝形象。

  可一聽這話，喬東陽就樂了。

  “奶奶，聽到了嗎？大伯母在咒你早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