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月一動不動。

  沒有生氣，沒有回懟。麵對喬東陽慵懶戲謔的笑臉，甚至沒有一般女孩子在遭到男人言語調戲時的不安和緊張。她目光坦然地看著喬東陽，很慢很慢的在他身上來回掃視，月輝裏一雙清澈的眼，竟讓喬東陽有點透不過氣。

  “咳！”

  他臉上的笑慢慢收斂，攏了攏衣服。

  “是你自己不摸的，別再說吃虧了！”

  池月的手伸了過來。

  突然的抬起，在喬東陽慢慢睜大的眼睛注視下，摸上他的臉。

  不帶任何情緒的摸上他的臉。

  沒有猥瑣，沒有情丨色，沒有一切這個動作本該有的情緒，就像在研究一個什麽東西，眉頭甚至是鎖著的——

  喬東陽看著她泉水一般清亮的眼，喉間像卡了一塊骨頭。

  他無法猜測池月在摸他臉的這一刻，在想些什麽。

  唯一明白的就是，不是因為喜歡。

  喬東陽默了好幾秒，從齒縫裏擠出一絲尷尬的笑。

  “行了，扯平……”

  他想去拂她的手，池月的手卻突然滑下來，落在他的下巴上。

  喬東陽一僵，見鬼似的看著她。

  不僅真摸。

  還摸得這麽嚴肅……

  就像，在摸一塊市場上的生豬肉，

  一邊摸，一邊在估算豬肉的價格與質量。

  喬東陽在她波浪不驚的眼神裏，漸漸有些不淡定，呼吸微重。

  “還沒扯平嗎？”

  池月依舊不說話。

  坦然的雙眼，純粹、無塵。

  她的手，從下巴到臉頰，再從臉頰掠過他高挺的鼻梁，再次落下時，觸到他的唇。

  許是冷風的吹過，喬東陽一個激靈，身子繃緊，望入池月的眼睛複雜難測。

  “差不多得了啊！別得寸進尺。”

  頓了一下，他又笑，“你再這樣，我又該覺得吃虧了。不是又要摸回來？”

  池月掃他一眼，白晳的手指落在他的紐扣上。

  喬東陽的衣服無疑都是作工精良的高檔貨，一顆小小的紐扣也精致得像昂貴的鑽石，在月下泛著光，池月似乎很喜歡，在紐扣上輕輕轉了一圈又一圈，指腹一點一點移動，探索一般慢慢滑上他的喉結……

  喬東陽繃緊了身體，“池小姐？你這是上癮了？”

  池月聽他嗓子都啞了，低聲笑了笑，“不是你讓我摸的？”

  喬東陽：“我已經連本帶利還清了吧？”

  池月淡定看他一眼，突然湊近，臉幾乎快要埋到他的頸窩裏了，“我隻是想試試，你和別人有什麽不同——”

  幾個意思？

  喬東陽不懂。

  斜過眼，他嫌棄地看著身前的女人。

  “夠了啊！我脾氣不好——”

  “是不同的！”池月小聲說著，像自言自語，突然抬起臉，清澈的眸子像月下泉水般水汪汪的，就那樣無辜地看著他，“麻煩你抬抬手。”

  “？”喬東陽哼笑，“幹嘛？”

  池月還是那句話，“我想試試你和別人為什麽不同……”

  從“有什麽不同”變成“為什麽不同”……

  嗯，就是不同的。

  他當然是和別人不同的。

  哪個嬌豔賤貨，能和他比？

  喬東陽突然覺得這句話很受用。

  不忍拒絕，毫無招架之力。

  他側目瞥一眼沒有走過來的鄭西元等人，雙眼厲色地警告他一眼，慢慢抬起手，不太耐煩地哼聲，“那你快點！”

  池月嗯了聲，湊過來看了看，“轉過身去——”

  搞什麽？

  喬東陽要是再依著她，就真的成傻子了。

  這個女人，壞得很。肯定沒安好心。

  喬東陽挑挑眉，警惕起來，“我時間很寶貴的。池小姐，你到底要幹什麽？直說！”

  池月扯了扯嘴角，“那好吧，你告訴我，為什麽樹林裏有人放屁，你會聽到？”

  那麽一段距離，今晚又有風。

  “正常人，是不可能聽到的。”

  喬東陽哼笑，“我是正常人麽？”

  池月翻個白眼，“不正常的人，也聽不到。”

  喬東陽扯了扯嘴角：“我不是聽到的，是聞到的。那麽臭，你都沒有感覺？”

  池月眯起了眼。

  忽然地，她再次湊近他。

  白皙的小臉在皎潔的月光下更顯嬌嫩美好。喬東陽視力極好，在這樣的距離下，幾乎可以清楚地看清她臉上細小的絨毛，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幽香……當然，也可能是幻覺，他覺得自己有點血氣上湧，可能五感失調了。

  “池小姐，我耐心有限。你到底要看什麽？”

  “低下頭……”池月拍拍他的肩膀，“我看不清你。”

  喬東陽眉頭微微皺起。

  這麽近了，都這麽近了。他們隔得這麽近，她還說看不清他……這個女人，嗬嗬嗬嗬嗬，果然是被他迷得腦子都不好使了嗎？要不要發發善心，讓這個種樹被賊偷的女人，稍稍得到一點溫情呢？

  算了！

  這裏沒有燈。

  反正別人也看不見。

  喬東陽的目光落在池月的臉上。

  遲疑片刻，做好心理建議，不滿地警告。

  “隻此一次，下不為例！聽到沒有？”

  池月沉默，雙眼透著一絲笑。

  喬東陽冷哼一聲，終於不情不願地向她低下了高貴的頭，湊近她。

  “這樣看清了嗎？”

  池月看著他，“看清了。很清楚。”

  喬東陽：“心情好點了？”

  “好多了！”

  池月看著他英俊的臉，對視一瞬，視線又慢慢望向他的頭頂，一雙眼仿佛染上了夜色……

  她抬手，撫上他的肩。

  又踮了踮腳，慢慢地，撫摸他的頭發。

  女人身上的味道，在這一刻格外的清楚。

  喬東陽從來沒有被人這樣摸過頭，尤其是女人。還是這樣溫柔地撫摸他的頭發……

  陌生而異樣的感覺，讓他沒有在第一時間做出反應，隻是雙眼眯起，直勾勾地看著池月。

  有那麽一個瞬間，他覺得這個女人沒那麽討厭了。甚至他覺得，可以和她做個朋友的。和她做朋友比做敵人，也許會更有意思……嗯，有趣的靈魂加上好看的皮囊，這樣的朋友，想一想也挺有趣。

  喬東陽唇角勾了起來。

  他伸出雙手，想輕輕擁抱一下這個姑娘。

  從此，開啟他倆具有劃時代意義的轉折人生——

  可就在這時，他聽到了池月的聲音。

  “……是真的有鳥屎，你頭上。”

  “喬先生，我很確定，你之前聞到的不是屁……”

  喬東陽的雙手僵硬在半空。

  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目光剜著池月。

  池月慢慢退後，站直身體，一臉木然地從兜裏掏出一張紙遞給他。

  “晚上光線不好，不太看得清。我找了好久才幫你找到它。自己擦擦吧！”

  一股鬱氣湧上心頭，喬東陽咬牙。

  “池小姐——”

  “不用謝！”

  池月轉身拉開車門，坐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