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月蓋上了電腦。

  這個與她聊天的邵哥，已經認識好幾年了。

  誠信、負責，是一個好的商家。

  但是，從開始談生意起，他們就隻有在網絡上合作，從來沒有線下見過真人。池月甚至都不知道對方的全名，隻是簽合同的時候，她傳過自己的身份證給邵哥。

  對方了解她，比她了解對方多。

  一開始，王雪芽對此不太放心，可事實證明，池月看人的眼光沒有問題，這個邵哥精明能幹，做生意不肯吃虧，但也懂得適時照顧她們，退換貨很及時，很好溝通，貨款有時候晚十天半月支付，他從來不催，逢年過節還會給他們送點小禮品，多一點折扣，卻從來不涉及私人領域，更不去了解她們別的情況。

  ……

  池月裝好電腦，看了一眼背靠行李箱上的王雪芽。

  她把作訓大衣往上提了提，把王雪芽蓋實，慢慢走出帳篷。

  沙漠地區的天氣，是池月習慣的，與大多數人在這樣的氣候環境下會緊張害怕不同，池月很輕鬆，甚至隱隱有一種親切感，從骨子裏帶來的親切感——

  風停了。

  沙漠變得溫柔起來。

  池月麵對的沙丘方向，就是月亮塢。

  母親睡了嗎？

  姐姐睡了嗎？

  池月一動不動。

  其實，她並沒有見過媽媽和姐姐嘴裏描述的月亮塢。

  從她記事起，月亮塢就已經是那樣一片沙化過的土地……

  有時候，她會懷疑——月亮塢的山清水秀，是不是一個傳說？

  “咀！”

  哨聲突然響起。

  尖銳，刺耳，響徹天際。

  “緊急集合！”

  “沙漠生存訓練第二科目：沙漠野外行進開始！”

  “三分鍾後，各組帶離——”

  營地突然嘈雜起來。

  哨聲一陣陣響，帳篷裏窸窸窣窣。

  選手們從睡夢中醒來，慌亂得雞飛狗跳。

  池月默默地看著，心裏很是坦然。聽到是“訓練”，而不是“考核”，她的心已經稍稍放下——幸好，喬東陽和他的《星空行者》還沒有變態到不念常理的地步。至少要組織一輪培訓，再進行下一次考核，而不是再次大開殺戒，踢人出局。

  池月回到帳篷的時候，與匆匆出來的王雪芽打了個照麵。

  王雪芽看到她，舉起手比心：“nice！”

  此刻和她，很興奮。池月準備的判斷，讓王雪芽成為了全體選手裏麵，第一個到達集合地點的人。而且，她著裝整齊，精神抖擻，得了劉教官一個大大的讚賞。

  大半夜訓練，可以說很凶殘了。

  很多選手都是打著嗬欠出來的，有幾個背後還跟著一邊走一邊幫她們穿衣服的助理——

  集合完畢。

  人員齊整。

  一聲哨響出發了。

  池月站在人群的圈外，看著那兩個被她視為王雪芽勁敵的女人——朱青和林盼。

  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

  一個起點很高。

  一個起點很低。

  林盼是國外學校回來的，帶了助理，行事高調，為人卻很低調，一看就是有背景，有人指點的人，不好惹。

  朱青從頭到尾隻有一個人，但她延續了在航校的人設，高冷、漂亮，與人疏離，這樣的人，精明的個性，專業素質也不錯，是絕對的競爭對手。

  最關鍵的是，她們還有一個共同點。

  完成度和配合度高，團隊協作能力強，肯吃苦，肯吃虧。

  ——這就很厲害了。

  池月分析完她們，再看看王雪芽，突然有一種——老母親的心境。

  什麽時候自家這一顆長勢不錯的小白菜兒，才不會被人隨便踐踏，脫穎而出啊？

  “小白菜就是小白菜啊，再怎麽都長不成參天大樹。”

  野外行進走到一個小時後，王雪芽喘氣如牛，開始了自我懷疑。

  “月光光，你說我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就這樣的訓練，我已經覺得強度很大了。可是劉教官說，這隻是開胃小菜，剛剛開始而已，魔鬼訓練還在後麵。我的老天爺！我在想，我是不是……根本就不適合！”

  “遲了！”池月跟在她的身邊，但是不方便搭手，“現在想什麽都沒有用。選擇了，就不要放棄。”

  “傳說中的——自己選的路，跪著也要走完？”

  “沒錯！”

  “好吧……”

  王雪芽苦著臉抹一把汗，重重點頭，像是突然又想到什麽似的，猛地調頭看著池月。

  “月光光，你不覺得自己才是最優秀，最合適的人嗎？我觀察了一下，在我們整個選手隊伍裏，就沒有一個人比你更強的……”

  池月麵帶微笑，“我就喜歡你這種坦率而有判斷力的人。”

  “——”

  王雪芽喘一口氣。

  “那你為什麽和錢過不去？你要是參賽，冠軍非你莫屬。”

  池月沒有說話。

  腳步踩在沙地上，發出一種鬆軟的嘰嘎聲。

  好一會，她輕輕一笑：“但凡競技類項目，不管是體育、電子、還是別的什麽……從來沒有誰一定是冠軍的說法。你沒有發現嗎？越是像冠軍的人，往往就不會是冠軍。”

  “你還是認為節目有內定？”王雪芽狐疑地斜眼看她，“我認為喬師兄不是這樣的人。”

  “小迷妹，你對他入魔了。”池月失笑，“喬東陽隻是個商人，精明的商人。”

  “……他就是很有人格魅力呀，難道你不喜歡他？”

  池月看她，“我隻喜歡錢。”

  “搞不懂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