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若淩沒有徑直回到自己宮中，她想同孫貴人見上最後一麵。

  春白推開那扇破舊的門，她們進來便看到屋內昏暗，陳設老舊，桌椅遍布灰塵，空蕩蕩的屋子，讓人感覺毛骨悚然，原來這就是冷宮。

  門被打開，光線照射進來，孫巧巧眯著眼睛看清來人是誰後，意外的平靜。

  “我還想會是誰，果然是你。”她語氣沉緩地說道。

  “你知道我會來？”蘇若淩輕聲問道。

  孫巧巧輕笑答道：“除了你，還有誰會來，怎麽樣，有沒有讓你滿意？”

  她坐在一把磨損的，早已看不出原本顏色的木椅上，雖落魄至此，仍舉止高傲。

  蘇若淩回答：“我隻是好奇，為何你對我恨之入骨，一定要置我於死地？”

  孫巧巧看向蕙嬪，說道：“在這宮中人人都是機關算盡，不僅是你，每個人都是我的對手，”她語氣加重了些，“隻不過，我最恨你罷了。”

  “我竟不知，讓你對我這般怨恨。”蘇若淩搖頭輕笑。

  孫巧巧厲聲說道：“你我家世相當，年齡相仿，你是貌美，可我也不差，一同入宮，你卻處處壓我一頭，我怎能服氣！”

  “所以你就想方設法算計於我？”蘇若淩語帶無奈。

  孫巧巧聲音高揚：“就算我不出手，你以為你會過上太平日子？你那副與世無爭的樣子，最是讓人討厭，你以為自己比我們清高？真是可笑！”

  蘇若淩淡淡回道：“我從來都沒覺得自己比誰清高，一輩子都要呆在這後宮，我是為自己感到可憐。”

  “所以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孫巧巧站起身走到蕙嬪麵前，臉上帶著譏笑，“不僅是我，死了的林氏，還有歆妃和穎妃，這後宮沒有人不恨你，沒了我，你以後的日子也不會好過的。”

  聽孫巧巧說起林氏，蘇若淩說道：“林氏一直都是你的好幫手，幫你做了不少事，前有在我沐浴的水中放入水仙花汁液，後有在豆乳羹裏做手腳。”

  “她為你做了這麽多的事，到了最後，你不僅不念情誼救她，還將她毒害，要說可憐，還是林氏可憐，到死都不知道，是誰要了自己的性命。”

  孫巧巧聽了，輕笑說道：“你都知道了？”

  “是，小翠在我麵前什麽都招了。”蘇若淩答道。

  她在來見孫貴人之前，去見了小翠，小翠便將孫貴人之前做的種種事情，全部告知於她。

  孫巧巧坦然說道：“林氏蠢笨，若沒有我在她身後指點，她都不知會死多少次，是她自己不中用，想要害人，卻把自己搭進去，這可怪不得我。”

  “我是想借林氏的手，除掉歆妃的孩子，可她的死卻是我沒有想到的。”蘇若淩語帶無奈。

  “是你？”孫巧巧感到意外。

  她一直以為是林氏按捺不住出手害人，沒想到林氏竟然真的是被冤枉的，蕙嬪才是那個真正的幕後黑手。

  “原來你早就出手了，也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麽無辜嘛。”

  蘇若淩接言道：“林氏多次加害於我，我隻是以牙還牙罷了，況且我隻是設了個局，是她自己走進來的，我隻想她在冷宮老死一生，確是不想要她的性命。”

  她看著麵前的孫貴人，“若我可以像你這般不留情麵，也不會僅將婢女趕走而已，反倒讓你有機可乘。”

  “你之後的那招移花接木，才是用得精妙，將林氏和婢女的死，全部算到我頭上，不僅加深了聖上對我的猜忌，也讓歆妃對我恨之入骨，當真是厲害。”

  孫巧巧聽了，笑著說道：“這麽看來對你也算不上汙蔑，歆妃小產確是由你主導，我隻不過是幫你解決了後顧之憂，你以為你的手上幹淨嗎？”

  她看向蕙嬪尚為平坦的小腹，“歆妃孩子的命，可是要算在你頭上的，午夜夢回，小心那孩子來索你孩子的命！”

  “若是相信這些，想必是林氏和婢女經常來夢中找你吧。”

  “不過你也不用怕，你就要下去見她們了，想來你一定不會孤單的。”

  蘇若淩雖聲音淡淡的，說出的話卻是這般讓人膽寒。

  孫巧巧無法相信，這樣令人戰栗的話，是從蕙嬪這個一向清麗淡雅的女子口中說出的。

  她身子有些發顫，“你也不用得意，是你運氣好，若是再晚上幾日，你也會保不住孩子。”

  她自認做得天衣無縫，蕙嬪月份小，且身子一直不好，會小產是再正常不過，卻是沒有想到穎妃會參與其中，破壞了計劃。

  蘇若淩看向孫貴人，幽聲說道：“真是可憐，事到如今，竟還癡心妄想你的計謀會奏效，我便讓你死個明白。”

  她繼而說道：“你以為用附子下毒，是你自己的主意吧？其實我早都幫你想好了。”

  “我特意讓你注意到附子，給你個提示，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很快就想出了辦法，沒過幾日就將東西送來。”

  “那我自然要承了你的美意，讓你的東西發揮出最大的功效，我便也給穎妃送了去。”

  “隻是我沒想到，穎妃倒是喜歡得很，一日三次地塗抹在肚上，才短短七日就毒發了，連孩子也沒有保住。”

  孫巧巧聽了如夢初醒，這才知道自己原來是上了蕙嬪的當，白白為她人做了嫁衣。

  她氣得咬牙說道：“我原以為這計劃如此順利，是老天助我，不想卻是你個賤人在背後算計！”

  “從一開始就被你利用了，是我小瞧了你，沒想到你還有這般手段！”

  蘇若淩輕笑道：“是你聰明反被聰明誤，怪不得別人。”

  她對孫貴人現下的反應很是滿意，“對了，忘了告訴你，多虧了你，我才知道水仙花的汁液有毒，以此製造了中毒的假象，說到底還要謝謝你幫了我呢。”

  孫巧巧怒斥道：“你個蛇蠍毒婦！”

  說完臉色一變，滿是譏諷的語氣，“你以為你贏定了嗎？我告訴你，這隻是剛剛開始，你以後也得一直鬥下去，你和我沒有什麽不同，我們都是一樣的人，記住了，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蘇若淩冷眼看向孫貴人，她想說的話都已說完，便轉身離開。

  隻聽身後孫貴人的尖聲傳來：“蕙嬪，我會在地獄等著你的！”

  隨著破門的關閉，孫貴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當門再次打開時，孫巧巧看見了江如海。

  江如海手中托盤放著一條白綾和一壺鴆酒，孫巧巧輕笑說道：“江公公是過來為我送行了。”

  江如海將托盤向前一呈，“聖上恩典，請小主自行決斷。”

  孫巧巧嗬嗬一笑，“是該好好喝一杯了，我自打進了宮，便日日小心謹慎，沒有片刻放鬆過，現在好了，我可以一醉方休，再也無須看人臉色。”

  她說完伸手拿起酒壺，頭向後一仰，大口大口地喝起來。

  片刻過後，隻聽清脆的碎裂聲，酒壺從孫巧巧的手中落掉在地。

  她口中冒出鮮血，為這間昏暗肅寂的屋子增添了一抹豔色。